“余长德,”陆念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余长德。”
阿薇知道这人。
余长德是余如薇隔房的伯父,管着余家的药材生意。
有一年,蜀地气候反常、城里突然添了不少病人,造成了一些药材供应不足,其中有一样是余如薇日常少不得的。
余长德推说库存不足,实际是想着奇货可居,多赚些银钱。
陆念又气又急,几乎把药铺的库房砸了才抢出来了七八日的药,赶紧送去庄子上。
闹得凶了,余长德没少骂余如薇,天生的药罐子,养活了也没出息,用什么药材都是浪费。
与余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情比起来,这种只能算是“小冲突”。
但事关余如薇,陆念又怎么能不恨在心里?
“他死了,”阿薇缓声道,“他去外头村子里收药材,失足摔下山,抬回来养了五天、咽气了,您记得吗?”
余长德的失足源于自己吓自己。
余家当时稀奇古怪,亏心事做多的人扛不住,出事的也不止余长德一人。
偏陆念此时什么都记不清,激动地道:“我看到他了,他骂阿薇,我要砍了他!不是要给我刀吗?刀呢?我的刀呢?!”
阿薇和闻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念发作时,有时同她理一理旧事,能牵走她的思路,让她整个人慢慢静下来。
可有时候,劝不住,她会陷在自己的记忆里,分不清真假虚实,像是会把自己撕裂开,纠结又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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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情绪越来越激烈,挣扎着要甩开阿薇和闻嬷嬷。
眼泪簌簌滚落下来,整个人颤抖着,口中反反复复全是杀念。
发作的力气也远大于平日,两人都控制不住她,闻嬷嬷不察被撞到了桌边,腰上挨了下。
陆念连阿薇都认不出来。
拉扯间一并摔倒在地,陆念却突然从喊叫着要杀别人,变成了恨自己无能。
“我没能保护阿薇,我才是畜牲!”
“我对不起阿薇,我不配当娘,我不配不配不配!”
“我要去陪她,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得去陪她……”
陆念疯狂地扯自己的头发,左右开弓要扇自己的脸。
阿薇拦了一下没拦住第二下,啪的一声重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眼看着陆念张口要去撕咬她自己胳膊上的肉,阿薇想都不想把手指塞进陆念嘴巴里,关节用力抵她牙关。
饶是如此,血珠还是立刻渗了出来。
阿薇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不是手痛,而是心痛。
癫狂的陆念也愣了下,牙齿的力道松了,口中的血腥气让她整个人都迷茫了。
几个呼吸后,她仿佛突然间明白过来,双手捧住阿薇受伤的手,看着上头的血印子,哭得直打嗝:“是娘不好,阿薇乖,娘糊涂了,痛痛飞,痛痛飞……”
闻嬷嬷才指挥着青茵拿来备好的布条,见地上两人抱在一起哭,亦不禁红了眼眶。
阿薇没让用布条把陆念捆起来,哄着她去床上坐下。
桑氏来了,见这厢状况也是愕然不已。
“已经去请大夫了,”她镇定了下,建议道,“我的想法是,等侯爷回来了、让他出面请太医来瞧瞧。”
阿薇想给陆念擦脸,陆念急着阿薇的手伤,两厢让步,陆念自己胡乱抹了脸,闻嬷嬷给阿薇涂了药。
听桑氏建议,阿薇应了声“好”。
兴许这一刻的陆念在别人眼里似是“醒”过来了些,但阿薇最是清楚,陆念还病着。
因为陆念真真切切把她当成了余如薇。
定西侯与大夫前后脚进门,听说陆念发病,也忙来了春晖园。
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寝房不寝房的,定西侯看着陆念的样子,一时难以置信。
很多年前,外头提起定西侯的嫡长女,都说她难弄、脾气大、还有病。
定西侯也会这么想。
毕竟这个女儿真是太难管教了,软硬不吃,主意大得很。
可直到现在,他看到披头散发,脸颊肿起来,抱着阿薇念念叨叨说着“对不起”的女儿,他才真切意识到,真正的有病是什么样的。
定西侯的心,后怕得直颤。
会变成这幅模样,阿念在蜀地到底受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