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起茶水，看着面前低着头笑吟吟的苏培盛，又看了看一如既往清澈的茶水，心中有些腹诽。他吹了吹那茶水，却没有品茶，只是将茶碗放到了一边，看上去是觉得茶水太烫。而在做这些的时候，皇帝还盯着苏培盛的脸色。

苏培盛看着皇上的动作，心中却是凉了半截。他如何不知道那茶碗里的茶是否太烫呢，那可是他晾出来的茶，是皇上素来习惯的八分烫。皇上总说，八分的茶水才是最香的茶，既充分泡开了茶叶，茶香也丝毫不减，也不会烫口。

晾茶时间少一分，茶烫一分，这茶就泡不开，只有茶香而无茶味。晾茶的时间多一分，茶就凉一分，茶香就淡一分。如今对着这八分烫的茶，不肯下嘴，哪里是嫌茶太烫了呢，分明是嫌自己人不好了。

饶是心中已经是如此了，人老成精的苏培盛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他既没有因为皇上喝茶表现出一丝兴奋，也没有因为皇上放下茶碗，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于，他的笑脸都和以往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皇帝看着苏培盛丝毫不动的样子，低了低眼眸，又将那碗茶碗端起。只是这次，他在吹了几口以后，还是将茶碗里的茶水喝了一口。他慢慢将茶水含在嘴里，用舌头抿，用牙齿感觉，又体会茶水入喉的感觉，可惜他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皇帝喝完茶水，将茶碗放下，又抬头看向了苏培盛。苏培盛只是笑了笑：“皇上，这茶可还能入口？”

皇帝转过头去，不看苏培盛，却点了点头：“这茶我品了，不像是平日里朕喝惯的。朕从前倒是品过这茶，是叫半江碧？倒是不错，茶香虽淡些，茶味却好。朕就品了这么一口，竟然余香不断。”（胡编的茶名，没有这种茶。）

苏培盛赶紧如同向以往一般，恭维着皇帝：“皇上舌头果然灵敏。这半江碧是九州巡抚大人从江南一带带来的茶叶。这茶叶极为难得，须得大雨连下一天，浇透了茶树后又骤晴晒干了地上的水，再连下几天的小雨，方能生出这么好的茶叶。”（这种植过程也是胡编的，别想了。）

小主，

“江南地区虽然雨水多，可大雨多在夏季，小雨却多在春季和秋季，几年也未必能遇到一次这么巧的天气。而炒制这种茶叶的手法又极为特殊，等茶叶制好怎么也得几个月了。如此以来，这半江碧在江南一带也是极为少见的茶叶。”

“九州巡抚这次在江南，遇到了这茶叶，将市面上能收到的茶叶都替皇上您收起来了。拢共也没有几斤，皇上您可有福了。”

听着苏培盛与往日无异的语气，皇帝心中也打起了鼓来。他又抬头看了看苏培盛，开口道：“这九州巡抚是有心了。他对朕的忠心，朕都知道，朕也会好好嘉奖。苏培盛你也是，跟了朕这么多年，朕早把你当做朕的左膀右臂。”

“苏培盛。朕不知道还能嘉奖你些什么，若是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朕，朕能做到的，必然会替你做到。”

苏培盛听了这话，却是连忙跪下：“皇上您这话从何说起的！奴才是皇上您的奴才，替皇上做事都是奴才应该的。奴才跟着皇上，能替皇上尽忠，就是奴才最好的嘉奖！只是左膀右臂这话，奴才实在承受不起啊！”

皇帝没有急着叫苏培盛起身，反倒是自己起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是朕亏欠你的。”皇帝踏出门去的时候，开口道。

当然是你亏欠我的，亏欠我的那二两肉呢。

苏培盛没有开口将这句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