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学者认为,整个波旁王朝实亡于路易十四的歌舞喧嚣。
但近年来不乏有研究指出,路易十四的派对除了用来享乐以外,更主要的用途其实是一种政治示威。
他在酒会上用他的豪奢,他的浮华,他的浪荡以及他的倦怠,向整个帝国所有心怀不轨的贵族们发出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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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堆积如山的财富所特有的威压。
当来自外省的年轻勋爵回到家中,偷偷写密信告诉他的父亲,国王每天晚上开party花掉的钱,就要超过他们庄园两个月的全部收入,而且国王对此甚至根本就提不起兴趣的时候,这种财富的碾压,足以让很多领主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路易十四也在他的宴会酒桌上,成为了法兰西历史上第一位实现绝对君主制的国王。
树懒先生告诉过顾为经,对于手握权力的人,他们尽可能的不要让自己流露出发怒的模样。
发怒代表着你对生活无能为力,代表着世界并不随着你的意志而运转,代表着手下人会意识到……你并非强大的无懈可击。
顾为经侧过身。
他凝视着爷爷的眼睛,顾为经此刻才忽然意识到,不光愤怒代表着人们对于生活的无能为力。
恐惧其实也是。
如果无法掩饰的愤怒,代表了手握权力的人,面对命运不顺服的冒犯时,他们的恼羞成怒。
那么倾泄而出的恐惧,则代表了普通的市井小民,对于命运无情而冰冷的碾压过来时,他们的颓丧和迷茫。
他们没有太阳王的权势,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冒犯。
所以,
他们已经跳过了羞恼的那部分,直接来到了绝望的环节。
婶婶从顾为经进屋的时候,就坐在屋里角落的阴影中,眼睛红肿的厉害,似乎已经不知哭了多久。
大概公公话语里的恐惧感染了她,她又是忍不住,抱着抱枕,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你伯伯,你伯伯他,订了机票,最早能坐后天早晨的飞机回来。”婶婶低低的说道。
恐惧是会传染的。
顾为经在爷爷的目光中,同样看到了有朦胧的泪水在闪动。
这是顾为经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爷爷哭。
连小时候,他爸爸抛弃家人自己飞去国外时,爷爷都没有哭过。
顷刻之间。
他就意识到,爷爷真的老了。
东方式大家长极少会流眼泪的。
他们或许暴力,或许古板,或许“独裁”,或许强硬又不讲道理,或许会敲着拐杖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必须要听自己的话。
但他们从不哭。
因为他们是屋中的顶梁柱,是家里的顶海神针,所以有什么苦,有什么怨,都得自己往心里咽。
他们不能对生活认输。
他们一哭。
整个家就慌了。
自家老爷子是经过事的,能白手起家,把自家破破烂烂的老画铺搞成如今这幅模样,比起那些真正的大画廊,顾氏书画廊依旧是家破破烂烂上不得台面的乡村小店,在本地,已经很不错了。
他年轻的时候搞二手艺术品交易,摆过地摊,被合伙人坑进警察局过,甚至在郊外收画时被机关枪扫射过,一个凶猛的狗吃屎,扑进田梗边的地沟里才捡了一条命。
爷爷也有过自己的高光时刻。
他赚过几笔不算小的钱,买过二手豪车,曾脖子上挂着白毛巾,音响里放着《上海滩》,在仰光接近40度的高温中,穿着许文强同款的大风衣在仰光河边的公路上,开着车窗风驰电掣的驶过。
顾为经相信那时老爷子一定不觉得热。
滴在白毛巾上的不是汗水,而是他壮年时代的潇洒与激情。
他甚至也有过几次机会,去香江、日本或者大陆发展,只是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
以前顾老头一直吹牛皮,说当时他要是答应了,如今怎么也是个“大画家”了。
顾为经相信老爷子说的是心里话。
“大画家”或许有不小的水分,但过的比现在好,终究是不难的。
顾老头就是生活中那种典型的小地方的“能人”。
他们也许没上过大学,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见识。但他们却有着自己的智慧和特殊的生存哲学,经受的住风浪,也吃的起苦。
有油滑的一面,也有跟石头一样又犟又硬的一面。
他们心里有一口气在顶着,要去挣命,去挣更好的生活。
只要这口气在,他们永远都是威严的长辈,是家庭这艘小船威严的舵手。
所以。
顾童祥面对顾为经父亲离开时,他会梗着脖子,敲着桌子,咆哮的威胁:“你要敢把顾为经带走,老子明天就去跳仰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