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了钢琴独自演绎的时候。
缺少了那种古色古香的悠扬,缺少了二胡苍苍然的嘶哑婉转,只有玉质般的琴音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叮叮铛铛的滚落。
反而像是把宏伟的宫殿那种阴森、巍峨、壮丽却没有一丝肌肤的柔软的感觉,加强了许多。
也把小孩子心中那种彷徨,像是单人独唱一样,凸显了出来。
只有找到什么……
找到了那一丝能被双臂环绕住的鼻尖幽香,才能获得心中的慰藉。
苗昂温闭着眼睛。
站在钢琴台下边,随着曲调,轻轻着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粒上面镌刻着粉红色笑脸的小药片在酒杯里溶解了干净。
在乐曲声中,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很多人都经历过童年的情感创伤,被囚禁在内心的阴影中无法自拔。
蔻蔻有过。
顾为经给了她块泡泡糖吃,所以她就长大了。
顾为经也有过,莫娜给他烤小蛋糕吃,拿着小皮鞭挥舞着督促他前进,所以他也长大了。
苗昂温却没有。
他既没有泡泡糖吃,也没有小蛋糕吃。
奚落和冷笑,把他定格在了孩子的年纪,让他拥有孩子般的自卑,和孩子般的敏感,孩子般的暴力。
就像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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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也知道醇酒、妇人和鸦片,心还是孩子的心。
他是酒精缸里津泡着的孩尸。
他是腐烂的,整个世界也是腐烂而美丽的,两个尸首背对背的拴在一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往下沉。
苗昂温知道,自己和顾为经终究是不一样的。
真是恰如其分的名字。
音乐是。
药也是。
他的心情仿佛是正在酒杯里溶解的毒品的化学名,“amphetamine”,安非他命。
安非……他之命?
不过,喝下这种东西的人,你的命,我的命,是谁的命也无所谓了,不过都是烂乎乎腐烂成一团的东西。
苗昂温微微抿了一口酒杯。
深深的呼吸,感受着那种似乎能看到每一丝的神经细胞的树突分叉,都在眼前剧烈熊熊燃烧的感觉。
他用力的压下这种感觉。
当伥鬼的人,就是这样的。
自己沉下去的时候,必须得抓住什么一起沉下去,才算满足。
比如说某丝鼻尖的香气。
也比如说,某缕年少时的月光。
整个音乐厅酒吧里静悄悄的,当两个女招待托着8杯鸡尾酒,送到弹钢琴的小姐那里的时候。
就有好事者注意到这边的场面,拉了拉朋友的衣摆,和朋友说起了悄悄话。
然后是16杯酒。
32杯酒。
到了64杯酒的时候,钢琴台边的小桌子已经摆不下了。
全是晃动的酒浆,和浸泡在杯中微微起浮的青色橄榄。
全场先是一片死寂,然后各种压抑的口哨声,兴奋的叫好声,还有小声的鼓掌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豪客重金压服不时抬举的陪酒女。
古往今来,大家都很喜闻乐见的戏码。
那位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小姐,虽然不是陪酒女,但是都跑到这来工作了,装什么纯情的乖乖女学生啊?
想当个好女孩,就别来gogo吧里工作嘛。
不是没有人在心里觉得,蔻蔻摆出那种抗拒的姿态,是非常不识抬举的。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寻欢客,内心肯定会更加倾向于寻欢客的那一方。
他们不断的叫好,吹着口哨,拿出手机来录像。
仿佛正在目睹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啥的,女招待手里传菜似的端着的叮当碰撞的酒杯,便是衡量着一个人灵魂价格的筹码。
酒店的老板早就来了。
这么翻倍的点下去。
今天直接要为他给清库存了。
他满脸都是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这难以相信的天降好运,给砸的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