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一点也不害怕安娜上台后,对他的死缠烂打。
从资历,从年龄,从影响力上来说。
安娜都完全没有任何资格,和他打什么擂台,唱对手戏。
那只会把她衬托的像是个丢掉洋娃娃而大闹特闹的刁蛮小姐。
反而这种立刻作出无害、清纯的样子,表现的似是只讨人喜欢的漂亮吉祥物的选择,才让布朗爵士心生佩服。
进退有度。
既然清楚他大势已成,无懈可及。
伊莲娜小姐立刻争取把自己表现的完全没有攻击性,能尽可能的赢得在场的嘉宾,和所有直播镜头前的观众们的好感分。
最大程度的止损,让伊莲娜家族的公众形象不至于毁于一旦。
多少人想当吉祥物,还当不了呢!
能成为艺术的象征,也是一种无形的权力,只要挽回了家族的声誉,那么也就保留了一分,在未来绝地翻盘的可能性。
事不可为,能学会低头,而非一味的蛮干,更加需要智慧和勇气。
布朗爵士认为,他已经猜到了安娜的全部企图与打算。
奇怪……
明知道安娜都已经低头了。
而且,在她做任何事情,都无法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的情况下。
为什么,他心中还是一直隐隐的不安呢?
大概是布朗上台说的,将会彻底摧毁伊莲娜家族的宣言。
没能完全实现。
他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天,终究不能像是希望的那般完美无瑕的原因吧。
“她太聪明了,不愧是您的侄女啊,可惜。”
理事长从座椅扶手上拿起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准备润湿一下因为长时间的演讲,而变得焦渴的喉咙。
“……再次向奥地利组委会表达感谢,奥地利是我心目中的艺术王国,世界上最美丽的的地方。谁又不会对自己的祖国,拥有最深沉的热爱和情感,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呢?”
台上的安娜小姐说道。
“有一个人说过。欧洲有三个大城市,伦敦、巴黎和维也纳。有两个心脏,巴黎和维也纳,但只有一颗最晶莹的明珠,那就是维也纳。伦敦是伦敦人的伦敦。巴黎是巴黎人的巴黎,唯有维也纳,是欧洲人的维也纳。无论你是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希腊人、日尔曼人还是捷克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故乡的艺术印记。”
“这里是整个欧洲大艺术家的故乡,也是整个西方世界,最具有多元帝国气象的地方。”
安娜表现的非常有尺度。
很多人都以为她会对缪斯计划发表一些微词。
可看这副样子。
她似乎真的就准备把“吉祥物”这个角色扮演到底,登台来专门来唱赞美诗的。
这样也好。
很多嘉宾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大家每一方都可以下得来台,不至于把场面搞的过分难堪。
“好吧,我本来想告诉你,这是茨威格说的。人人都知道,他超爱维也纳的。可想想,我还决定老实的说真话,这句话是我编的。”
安娜脸上露出明媚的笑。
嘉宾们也善意的笑笑,呼应的鼓了几下掌。
但凡伊莲娜家族的女继承人识趣一些,不触及他们形成的利益联盟。
他们也是很乐意表现的友善,维持一份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和睦气氛的。
“编的不错对吧,完美的体现出了我们国家的骄傲。我知道总统先生心里恨不得把这句话抄下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的墙上。别害羞,我不会收您版权费的。”
这句话稍微有点针对布朗爵士的开场致辞的意思。
但依然能被算是温和的调侃与无害的玩笑。
所以大家继续很给面子的一起笑了笑,场面颇为热络。
坐在前排的奥地利总统,那个严肃的小老头,也一脸无奈笑意的摇了摇头。
“来自伦敦和巴黎的朋友们别生气,无意冒犯,两座城市我都去过,都非常的令人印象深刻,我提起这个事情,主要是想说,维也纳什么时候,从欧洲的心脏,欧洲的明珠,堕落成为了一座三流的城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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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维也纳的影响力衰弱而变得无人问津,人们想起大都会,会想起纽约,伦敦、巴黎,会想起东京,京城、魔都乃至首尔,却只有在老年人们退休旅行,想起游览湖光山色,想听听交响乐,才会响起维也纳?”
“从什么时候,永恒的文明之城,变的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一样,黯淡无光?”
咦?
安娜的声音清脆动听。
有些观众已经忽然惊奇的觉得,这赞美诗念着念着怎么跑调了,还有些观众沉浸在女孩美妙的声线里没有反应过来。
“有些政客说,是因为维也纳保留着她高贵的格调,像是《蓝色多瑙河》一样悠扬舒缓,不愿意融入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所以它才会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有些学者,告诉小孩子们,是因为工业中心从欧洲转移,整个欧洲的集体衰弱。或许都对,但看今天每个人都鼓掌鼓的很热烈的样子。”
“或许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民族记忆中,那最不堪回首的伤疤。”
整个新艺术会场中央里,观众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不对了。
然而。
这短暂的一瞬间。
上千人的嘉宾、媒体以及观众里,真正反应过来这次年会会向着不可挽回的灾难性态势发展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奥地利的总统先生。
他纯粹是因为高级官僚的职业敏感性,听到“维也纳的衰落”时就觉得要糟糕。
这次本来是以艺术庇护者的身份,来刷好感度的,结果他意识到可能要一脚直接踩在能把大家炸上天的大地雷上了。
总统后背猛的伸直起来,立刻掏手机,想要给他的政治幕僚发短信。
妈的。
早知道如此,开幕致辞完就该直接溜的。
不,不不不。
要有人告诉她,这一代的伊莲娜家主这么疯,艺术与体育部爱派谁出席,派谁出席。
他自己早就有多远润多远了,打死也不来搅和这摊大狗屎。
另外一个。
就是在这一刻,彻底想明白安娜要做什么的布朗爵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