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少年朝气

也是因为,所有重神不重形的审美方式,都非常看重慧根,大规模普遍性采用不容易。

几乎无法想象。

现代美院的授课教授会在学生交上来的绘画作业上,一人批一个“想要进步,立求天机迥高,思与神合”类似的评语,让学生抱回家去自己悟。

没有任何实际操作性。

老杨单纯就是觉得这个说法听的好听,写起来文绉绉的有趣,看着就很有学问,才特意拽出的词,做为标题,震震外国佬们。

外国人来亚洲演讲时,动不动引两句旧约,新约里的词开场,逼格直接就上来了。

真当那些东夏、日本、韩国人,有几个人能搞的懂,那都是啥玩意。

老杨上学时大概了解逸神妙能是咋回事,夹着根圆珠笔,对照着大纲替曹老写发言初稿的时候,可能也查过些资料。

但要谈及细节上的学问,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对这四个字粗浅印象外,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你呀你,不求甚解。”

曹轩无奈的用指节敲了一下桌子,“很多东西,写稿写起来似乎还像那么回事,结果稍微深一点,一问就三不知。幸好我没直接用你写的初版讲稿。”

“否则的话,你这个写稿的人写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也,听稿的人,听的云山雾罩似懂非懂,唯有我这个演讲者,在台上讲的一口之乎者也,摇头晃脑。这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不是?”

曹轩笑笑自嘲:“那不是演讲,那是大家在会场里正襟危坐的看耍猴,我就是那只猴。”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老爷子您别生气。”

老杨双手合十,拜佛似摇晃道歉,乖巧的像面对训狗师的哈巴狗一样说道:“和我这个俗人置气,不值当的,我回头今天晚上就赶紧查查专业书,学习一下。”

“免了。”

曹老挥了一下手:“既然要教你,我就把这幅画给你讲清楚,只是以后啊,少高谈阔论一些自己根本不明白的学问。无论是逸神妙能,还是谢赫‘六法’,要是未来有一天,东夏传承千年的绘画品鉴知识,就像拉丁文一样,成为了摆在神坛上的死语言,死学问。就是你这样信口空谈的人给谈的。”

“学问是放在心里琢磨的,不是放在嘴巴上吹嘘的。瞧瞧人家为经,年纪都够当你儿子了吧,却比你强了多少!”

得。

老杨还能说什么呢。

曹老先生两句话好悬没给他按在民族的耻辱柱,再踏上一万只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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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厚着脸皮,在那里继续苦笑着应是。

“切,刚刚还训人家是墨猪,要他以后别来寄画呢,转瞬间就一口一个为经,亲切跟那啥一样。真换顾小哥儿过来,以他的年纪,要是能讲出逸神妙能的所以然来,老子当场把眼前的照片都蘸着酱油一口一个给吞进肚子里去!”

老杨高情商的不敢和老先生顶嘴,只好在暗自腹诽。

堂堂大艺术家变脸也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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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女士说的不错。

曹轩有些时候就像老小孩一样,说话不作数。

“呵,顾为经是一块宝,我老杨就是一根草,您老在哪里就双标吧!”老杨委屈巴巴的在肚子里吐槽。

“你别不服气,顾为经回答不回答出来我的问题无所谓,这小子的一幅画,就已经不知道胜过了多少无用的千言万语。”

曹老看出了助理的小情绪,斜着眼说道。

哼。

曹轩自己也轻轻的哼了一声。

也就是自己心情好,他的宝贝徒弟们又都不在身边,否则老杨这样鲁钝,没灵气,没悟心的家伙,他才不乐意花时间提点两句呢。

“所谓逸品的逸,除了吴冠中的放逸一说,古往今来,更传统的观点认为,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曰逸格尔。这是在说,只有超出天地规矩之外,不追求于色彩和笔法的准确,用最简单的笔墨,捕捉最生动的自然心绪。即使这样的画作就在眼前,也无法临摹,想象绘画的神妙方式,才称的上是逸品。”

“当然,这个评价里的不追求于色彩和笔法的准确,不是让画家胡画乱画,而是一种先守规矩,守到极致,法度森严到了极致,再转过头来跳出规矩方圆之外,不在三界内,不在五行中的玄妙地步。”

“技法水平不够,想要强行效仿,只会贻笑大方。”

“我的老师说,全清一代的书画名家中,只有白描派的内廷供奉禹之鼎,四十岁前,用笔徐缓如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反而到了中年以后,趋向沉着精练,带有兰叶描法,到了晚年那最后几幅画,轻逸飘洒,流走畅快,有花枝漫天,无所定形的感觉,看上去有那么点逸品的意思。”

曹老沉吟道:“其余几个像康熙帝亲封的‘画状元’唐岱,京派‘佛画师’丁观鹏,乾隆最爱的两位盛世画师一土一洋,徐云亭和郎世宁,这些人的技法水平不是不高,却也仅仅只在妙品和神品之间徘徊。”

“甚至,单以东方绘画技法来论,说句不太恭敬的话,名气比天大的郎世宁,能否称的上能品,都是值得三思的。”

老先生把几张照片一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