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嘲讽的笑了笑。
“别误会,不是针对你,但把城市治理成这样,你们确实蛮无能的。”他望了蔻蔻的父亲一眼。
警督大人脸色黑的像是一口锅底。
想要发火……可是不敢。
以仰光的经营环境,绝大多数生意人,看见他这样的军警要员,怎么巴结都不为过。
然而,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做企业能做到陈先生这个地步的,地位就反过来了。
陈生林面对一个仰光警督,又不是仰光市长,根本用不着在意蔻蔻父亲的心情。
心情好就叫他老弟,心情不好当面说缅甸的官员系统无能,自己也只能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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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认同这个说法而已。殖民者的辉煌,殖民地又有什么可以与有荣焉的地方呢?就像那些特供给英国二等文官们的牛排和啤酒,又和铁道旁死去的劳工,有什么关系呢?”
陈先生的语气深沉的像是一个哲学家。
事情永远不会只有光辉的一面,殖民者更不可能是天使。
在光辉的维多利亚女王和伟大的爱德华七世闪闪发光的头像背后,是英法日在东亚大博弈棋局下,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数十万本地士兵死于战火,还有几倍于此的劳工死于改造原始丛林时的闷热、泥泞和瘟疫。
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孤儿浪迹街头。
“有社会学家喜欢把这种情况称之为,5%的发达社会。”陈先生伸出了五根指头。
“我一直很不理解这些欧洲人的想法,就像我不理解那些认为曼德拉把南非搞的一团糟的人脑海里想的是什么一样。”
“南非确实曾经是发达国家,但只有5%的精英白种人拥有发达社会的福利和生活,这样的发达与活在种族隔离区里剩下普通人无关。同样,仰光的繁华不过是殖民者的一场空中楼阁一样的幻梦,也与这里的土地本身无关。”
陈生林这次看向了顾为经。
“小伙子,你看过仰光河上的船么。”
“那些来往的观光游轮?”顾为经点头。
他们家就在仰光河的河畔之上,对河面中每日来往如梭的,载着各种外国观光旅游团的豪华客轮自然并不陌生。
“我曾读过一个有趣的说法,每艘大型观光游轮都如同仰光过去一百年的缩影。”陈生林轻拍着手掌:“十几位欧洲游客站在权力权利塔的顶端,一百五十位本地人则在他们脚下辛勤的工作着。劳动的一切意义只为了给顶层甲板上的权利者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很形象。”
顾为经回忆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大型观光客轮。
这些豪华客轮收费高昂,游客们大多是来自欧洲的富裕阶层。他们占据了阳光甲板,在太阳椅下享用着香槟,欣赏城市的风光。
上百位船工则像蚂蚁一样团团旋转,为他们提供从擦鞋,到下船后抬滑竿的一切服务。
富豪们只记住了城市的风光,却没有人会花一点时间,留意这些船工的感受。
他们只是无人问津的工蚁。
“小顾,如果你真的想画出一幅动人的作品,就请这么构图吧。”
企业家抚摸着顾为经眼前的画纸,“万能的圣母玛利亚或许真的无所不能,但她既没有帮到这些孩子,也从来没有照亮过这座城市。”
“谢谢陈先生。”
顾为经心悦诚服的点头道谢。
他尝试着按照收藏家的建议,将高耸的圣母像移到画面的角落,重新设计构图。
才一下笔。
顾为经就感受到了不同。
画面的设计很大胆,倾斜三角形的够图也冲破了传统的构图规则的古板限制,却依然保证了画面的基本稳定。
更重要的是。
即使只是草稿,顾为经也能明显感受到画面变得更加生动了。
从一张古板的类宗教道德说教画的表现风格,变的更加有活力。
这种富有乡土气息的构图思路和酣畅淋漓的灵感解析,就算是曹老可能也说不出来。
再厉害的艺术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就很难对城市气质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黑格尔曾经评价过,绘画艺术的气质是——“一个城市的精神写照,映照出摆脱枷锁的心灵生活。”
顾为经曾经从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感受到了旧日的巴黎,从女画家卡洛尔的笔下听到了雷雨天老教堂里的飘渺圣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