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陆浔

皇宫的东面有一座矮山,明和寺就建在这里,每日晨钟暮鼓,宫里都能隐隐听到。

周昫坐在西面山沿的一处四角亭里,这地方离明和寺主殿太远,平日里人烟就不多,如今天冷,又是深夜,更是连只鸟都没有。

他饮了酒,身上发烫,晚风却吹得他头痛。东宫的屋檐就在他眼下铺开,高低起伏,浸在黑夜里,像幽冥一样。

自打回京以后,他就再没靠近过那个地方,也不再去想之前的事,但这几个月几乎天天抓人抄家,像是看着往事回演。

有些东西横在心里,跳不开,也躲不掉。

今日许思修说的话惹得他心烦。

宣德帝与他爹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即便当时不懂,在青石镇那些年也早想明白了,本以为心死了不会在意的,可听着话说到明面上,还是难受得厉害。

还有陆浔……

周昫浑浑噩噩地想着许思修说的话。

宣德帝年少即位,及冠之年与当时垂帘听政的太后有过一场较量,最终太后落败,那一派也几乎都下了狱,其中一家姓穆,一半抄斩一半流放,之后便改了陆姓。

而抄了穆家的,正是他爹的舅舅。

许思修倚着墙,看着周昫:“当年众目睽睽之下,东宫从清风馆带走了他,因此落了个骄淫的罪名。做局的人自然心怀鬼胎,可你师父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以他的模样,那时想带他回府的贵公子能从醉香楼排到大城门,但没一个真碰成他的,便是霍府的小将军,也没有办法。”

“可他那晚,却轻易就跟东宫走了,连一点纠结犹豫都没有。”

许思修目光忽闪,一点没有阶下囚的模样,倒像是在朝堂供证:“穆家因为太子母族而落难,他千辛万苦地改姓回了京城,你信他全无打算?”

周昫手上揣着酒壶,又仰头灌了一口,才发现壶中已经空了。

连酒都不给他喝……

周昫不知哪里来的火,扬手一摔,酒壶就在亭柱上撞得粉碎。

山风夹着细碎的白,这几日的雪就没怎么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