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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被滔天烈焰熏出的烟雾染红,贪婪的焰舌遍布整条地平线,吞噬着沿路的一切——森林、草地、村庄和城市。它们在狂风的推动下,横扫大地,咆哮不止。无边的热量得不到丝毫的降解。没有降下雨水的天马来阻挡火势,没有善于施法的独角兽来扑灭大火,没有体格健壮的陆马来挖壕填沟。即使在全小马国燃起熊熊烈火的这个日子,小马们也无力停下脚步来挽救他们的家园和生计。
因为他们的生命和自由面临着更大的危险。
在他们新阿尔法和主人的领导下,钻石狗攀上了权利的巅峰。在整个王国的魔力被窃取了之后,小马们失去了对抗钻石狗的力量。钻石狗烧杀劫掠,就像一股毫不留情的潮水冲刷着大地,退潮后只留下了无尽的熊熊大火。屈服了的小马被迫向他们俯首称臣,戴上蹄镣,然后押送到劳改营,为了满足钻石狗对宝石的无限贪婪而终日艰苦劳作。反抗的小马通常会被就地处决,他们会被殴打得奄奄一息,然后流血而死,触目惊心的尸骸甚至得不到入土为安的基本待遇。那些躲起来的小马躲过了钻石狗的屠戳,但他们大多数都被堵在家中,被尾随而至的火灾卷走。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悲剧,一场以一种残酷的效率上演的,对小马族群的大屠杀。生命,几千年的文化和传统积淀,以及浩瀚的智慧结晶都被消抹去了,成为了征服者书写的历史书上的一个小小注脚。
这一切都发生在暮暮眼前。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又一个年轻生命被扼杀的尖锐哀嚎使她身上的束缚再度绷紧。在夜岩堡的一座塔楼楼顶上是她被锁链锁住的身躯。她脖子和蹄踝上的毛皮被长久的镣铐生活磨去。她的翅膀不翼而飞,像两片花瓣一样从背上被生扯下来,翅膀的残肢历经过火炬的灼烧止血后变得焦黑。她的独角化作风中之尘,伴随着一只手持着榔头的钻石狗的振臂一锤,额头上只留下一个破碎的根部。她浑身是血。她被殴打得奄奄一息,但与其他小马不同的是,她被剥夺了选择死亡的权利,也无法被奴役。她所要受的折磨就是看着,只做一个旁观者,旁观由于她的巨大失败而带来的所有灾厄。她的朋友,其余的公主们,无序,甚至她的家人都无一不是被杀死,就是落得一个阶下囚的结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那个叫声听起来真是可怕极了,您不觉得吗,小公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又一只小天马被拔去了翅膀。钻石狗似乎养成了一种用战争战利品给自己打造项链和头饰的品味。”
提雷克坐在宝座上自鸣得意地笑了几声。在再一次吸收了这个国家所有的魔法之后,半人马恢复了他巨大的身材。夜岩堡的废墟现在成了他的王座,砖块和横梁的瓦砾让他几乎可以挡住雨水的藏身之处十分舒适。城堡中唯一没有被破坏的部分是暮暮被囚禁的塔楼,这座塔像笼中鸟一样把她抬到提雷克的视线高度。他像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一样审视着这个国家的毁灭过程。提雷克带着满腹的怒火回归,这一次没有谐律精华,没有盒子,也没有谐律之树来拯救小马国。只有暮暮和她的朋友们来直面提雷克,然后,她们败北了。她们失败了,现在整个小马国都在为此而遭罪。
无情的风为暮暮的鼻子卷来了一股异味。她本会哭泣,但脱水的症状阻止了她。她的嘴唇开裂,舌头又干又肿,放在嘴里又沉又重。如果不是提雷克的魔法,她可能早已经昏厥过去了。因为提雷克的魔法,她一直处在濒死的边缘挣扎。过于虚弱而不能战斗,但又恰好不至于会死亡,除了见证她的失败带来的结果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远处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声,从硝烟遍布的小马镇废墟中传来,传到了暮暮的耳朵里。那是一匹小幼驹,一匹刚出生的小幼驹,孤苦无依,诞生在一个无比残酷的世界里。提雷克也听到了那声音,便向镇上的方向举起了一只手。
“我想我听到了餐后薄荷糖的午餐铃,”提雷克说,他的魔法找到了小幼驹。这匹小幼驹被从小马镇废墟中提起,被一个悬浮力场携带着,飘浮到暮暮和提雷克面前。这是一只暮暮不认得的小雌驹。她认识的婴儿只有南瓜蛋糕和奶油蛋糕。但她以新的活力拖曳着她的脚镣,竭力接近那匹小雌驹,因为她仍然在提雷克的魔法控制下哭嚎。
提雷克张开大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魔法的闪光离小雌驹而去,被吸到了提雷克的嘴里。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品尝全世界仅存的最后一点小马国魔法了。他咂了咂嘴,转过身来看着暮暮,当他的悬浮术把孩子带到了暮暮触蹄可及的地方时,他脸上冒出了一个冷笑的表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依然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她把小雌驹从提雷克的魔法中抱走,用温柔的喃语和轻柔的摇动试图让小雌驹平静下来。
“哦,真是太甜蜜了。即使到了现在,你的母性本能仍然强烈。”提雷克把下巴托在一只手掌上,嘎嘎地笑了起来,“遗憾的是,你却没能在自己女儿的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对她做相同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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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事的。”暮暮对提雷克毫不在意,把她所能提供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匹小幼驹。这个可爱的小东西,长着长长的卷曲鬃毛,奶油色的皮毛,蓝色的眼睛和她的头发很相配。“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哦,你不会让我伤害她,”提雷克说,他的笑意越来越浓,仿佛在品尝一场美味佳肴,“我很想让你信守你刚刚许下的小小承诺,你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就行了。”
暮暮朝提雷克的方向望去。“什么都行。”
“把她丢下去。”
当提雷克的话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激荡起涟漪时,暮暮的血液凝固了。她低头看着这个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姑娘。她刚才只是很害怕,但是一个体贴的成年马的出现使她的哭声平息了。提雷克的影子笼罩着她的后背,他那灼热的气息伴着每一个音节冲刷着她的身体。“我会在最恶劣的钻石矿场里奴役这姑娘。一旦她开始走路,她会被投入到工作中去。她的所有认知除了我的铁腕统治外什么也不会剩下,我本马也会承诺确保她将度过具有传奇性质的痛苦一生。但如果你把她丢下去,让她从你的塔顶摔下去,她就能得到赦免。杀了这个小姑娘,暮光,你就可以把她从比死亡更糟糕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不.........不,我不会的。”暮暮把小幼驹抓得更紧了,尽管她能感觉到提雷克的魔力想把她从她怀里夺走。“不,不不不,不!”
“你阻止不了我,暮光。你和这个国家都没有希望了。但也许你还能拯救这个小家伙。用她的血玷污你的蹄子,她就永远不会知道你是如何辜负了你的家人、朋友和你的国家。”提雷克释放了一点魔法,小幼驹咯咯地笑了起来。挠痒痒和逗弄,小幼驹在暮暮的怀抱中微笑着。“你可以让她度过最后的快乐时光。你只需要把她丢下去就好。”
暮暮干涩的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眼泪。她不停地摇着头,试图反抗提雷克和他的病态游戏。但她又开始觉得小雌驹在从她怀中滑脱。这一下,暮暮终于崩溃了。她把小雌驹在怀中抱得更紧,对着天空喊道:“我....我做就是了。”
提雷克坐回到他那座被毁坏的城堡王座里,用手做了一个催促手势。暮暮怒视了他几秒钟,然后又低头看着这匹小幼驹。这匹小幼驹有一身奶油色的皮毛和紫色的鬃毛,她的鬃毛与聂克丝的鬃毛是多么的相像。她的心头一震,呼吸变得急促。然而,暮暮还是慢慢爬到了塔的边缘。在下方的地面,等待着小幼驹的只有一堆碎石和碎木。这是必死的结局,但小雌驹还是咯咯地笑着。如此可爱的声音,像鸣奏的玻璃竖琴一般。暮暮的嘴唇颤抖着,开始逐渐把小雌驹往前伸去。
真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黑色的皮毛和紫色的鬃毛。她真的太像聂克丝了。暮暮不会否认,她曾经多次在脑中构想聂克丝作为一个年幼的小幼驹会是什么样子。作为一个母亲,她被免去了换洗脏尿布的麻烦,但同时也失去了看到聂克丝摇摇晃晃地走出第一步,或是听到聂克丝像个小可爱一样发出童稚的絮语的机会。现在,她不得不剥夺这匹小幼驹长大成马的机会,以庇护她免遭提雷克的世界里的恐怖侵袭。她想要去相信,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提雷克也会被打倒。然而,已经没有可以继续奋战的小马,也再没有魔法可以与之抗争了。
她所关心和所爱的每匹小马不是死了就是被奴役了。但至少,她还能救下这匹小雌驹。
“对不起。”暮暮说,她尝试强挤出一个微笑,她的整个身体颤抖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试图放开蹄子,但她做不到。她无法强迫自己去这么做。她想要把小雌驹抱回胸前,但提雷克的魔法在这时推了一把。小幼驹滑动了一下,从暮暮的怀中掉落了出来。她吃惊地倒吸一口气,拼命地向前抓去,但她蹄镣上的锁链啪的一声绷紧,把她拉了回来。
“又失败了呢,暮光闪闪公主,”提雷克说,他看着整幕闹剧就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小木偶戏。小幼驹掉了下去,咯咯的笑声变成了尖叫声,恐惧再次将她小小的身体填满。暮暮从塔的边缘往下看,她翅膀断裂的根部企图让她飞翔,她的断角发出微弱的魔法火花。她伸出前蹄,恳求上天发生点什么奇迹。她祈祷蹄镣或是她自己的大腿关节能够在这一刻断裂,让她跟着落下,这样她就可以拯救这匹小幼驹,或是加入到这场死神的盛宴中去。
但上天并没有布施怜悯。小幼驹掉啊掉,掉啊掉,直到离石头只有一寸之遥。暮暮想闭上眼睛,她想捂住耳朵,使所有的感官麻木,但她无法把目光移开。她只能最后一次拼命拖曳蹄镣,最后一次挣扎着伸出前蹄,同时从嘴中吐出一句沙哑的话语。“我...很...抱...歉...”
小幼驹撞到了石头上。
然后她被弹回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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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雷克和暮暮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小幼驹像一个橡皮球一样弹回了塔顶上,回到暮暮张开的前腿之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精神崩溃了,这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但她一点也不在乎。暮暮用拥抱和亲吻给予她热切的欢迎,新生而丰富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在悲伤的泪水已经干涸的地方,喜悦的泪水自由地流淌着。提雷克从王座上站起来,低头看着本该是小幼驹丧命之地的瓦砾,额头露出深深的皱纹。”这是什么魔法?”
“哦,这是我们最新最伟大的发明:超级婴儿防护喷雾。”
“不用再为你亲爱的孩子担忧。一次快速喷洒就可以消除所有危险。”
暮暮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两只小马站在提雷克的背上。油嘴滑舌兄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他们臭名昭着的商业用微笑,向她挥蹄致意。“公主,我们希望在未来,我们可以指望您对我们所有产品做一番热情的推荐。”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躲过我的,但现在你们的魔法是我的了。”提雷克张开嘴,尽可能地张开它,然后开始吸收兄弟俩的魔法。然而,随着一声尖锐的爆响,一个铁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他的下巴啪的一声合拢,巨大的半人马被送回了暮暮的孤塔边上。石墙设法抵抗住了打击,维持了完整,但是暮暮不得不紧紧地抱着小雌驹,以确保她不会再次失去她。
“希望你没有吃魔法先吃撑了,提雷克,因为你接下来即将光临的‘踢屁股’自助餐厅刚刚开门。”
暮暮认识那个声音。她干裂的嘴唇绽放出一丝微笑,身体拉扯着她的蹄镣。他站在一堆瓦砾上,红色的斗篷在风中扑打,爪子紧紧地攥成拳头。即使在烟雾中,她也认得出那些鳞片和鳞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定是幻觉。在看到小雌驹的惨象后,她的理智一定是从她脑海中滑出去了。但是,她仍然保持着微笑,向天空欢呼他的名字。
“斯派克!”
“那条龙?这是不可能的,”提雷克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亲手杀了你。我用你和那只天角兽丫头的死来摧毁了暮光的斗志。你不可能还活着!”
“好吧,让我们来检查一下。心脏在跳,肺在呼吸,拳头还够揍扁某只半人马。我认为这足以证明我还活着,而且胳膊跟腿利索得很,说到胳膊跟腿...”斯派克半跪下来,然后以惊人的力量向前猛扑。他在空中的速度快得就好像是被弹弓发射出去的一样。提雷克试图举起手来把斯派克扇开,但半人马的反应太慢。斯派克拉近距离,一记高鞭腿冲着提雷克的下巴而去。就像之前的重拳一样,这一击的力量让提雷克失去了平衡。他摔进了暮暮所在的塔里,这一次石墙无法抵挡住冲击。塔楼开始倒塌,暮暮尖叫起来。她把小雌驹紧紧地抱在胸前,闭上眼睛,两马向着地面快速坠落。
“我接住你了!”
暮暮感觉到了环绕着她的魔力,温暖而熟悉的感觉。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她的心又一次随着欢乐的喷涌而出而翱翔。那是韵律。她本应该已经死了。她,银甲闪闪和他们未出生的小幼驹本应该随着提雷克摧毁了水晶宫殿而一起被埋葬在废墟底下。但是她的皮毛看起来还是光洁如初,看起来好像从来没有怀孕过似的。“你还活着!”当韵律带着她们飞向附近的山顶时,暮暮透过呼啸的狂风喊道。
“我就没有死过,”韵律说,当两马着陆时,她们和另外两个身影一起站在山顶上。一个是饼干,尽管暮暮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他穿着一套整洁的小西装,纽扣和袖扣上镶着钻石,还拿着一根镶着钻石的手杖,连他的一颗牙齿都换成了钻石。另一个是幻形灵S-43,不过她现在戴着一副眼镜,身上挂着一个装满书的马鞍袋。
“接得好!”饼干欢呼起来,“饼干以为你接不到她的。”S-43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梦境钻石扔到她等着的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