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聂克丝……她简直都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了。她之前已经是被惊呆了,但现在只觉得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她呆呆地望着她的朋友们,她的同学们,还有小马镇的其他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有的还在瑟瑟发抖,把他们辛辛苦苦得来的糖果,像是邪教徒奉上什么血腥的祭品一样,供奉到梦魇之月的脚下。

小乖交出了她的糖果,那样子看起来活像是她以为自己会被当场吞下去似的。还有一只幻形灵装扮的小雌驹在倒空她的拐棍糖时,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和挚友生离死别。

聂克丝就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她只觉得内心深处开始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不,她确实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愤怒。

绝对的,白热化的愤怒,宛如炼钢炉中的钢水一般沸腾着。他们用她骗小孩子的糖果!她怒不可遏地用前蹄重重地踏着地面。

她站在灌木丛后,喘着粗气,在怒火之中磨着牙齿。这怒火是只有在孩子看到长辈打破他们自己教训过的话的时候才会爆发的义愤填膺的怒气。最后一个孩子也把“贡品”交到了雕像的脚下。“现在我亲爱的孩子,夜晚已经彻底圆满,快快寻路回到狂欢,公主的夜之城堡美景无限,盛大的派对等你们去发现!”孩子们发出一阵宽慰的欢呼,愉快地跟着领路小马的灯笼踏上了归途。泽蔻拉一直等到最后一个孩子也走出了视线,然后,她悄悄地窃笑着,从那堆贡品里挑出一颗软糖,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够了。

活像是一团小小的雷暴,拧眉怒目的聂克丝步出了她的藏身之处,大步走到正在有滋有味地品尝糖果的斑马背后。“就不怕梦魇之月会逮到你偷吃她的贡品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刻毒的讽刺。

泽蔻拉吓得“唉”的一声,糖哽在了嗓子眼里。她好容易才把偷来享用的贡品咳了出来。当前的情况很显然不在她的预期之中。她尽量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啊,呃……看看这里是谁来?还有谁要供奉梦魇之月——啦……”她尴尬地停住了,押韵得超蹩脚,眼看着面前这世界上有史以来最愤怒的小天角兽的面孔。那面孔碰巧正好就是梦魇之月本尊——只有九岁大的,转生之身的梦魇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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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蔻拉讲故事的本事,可不是为了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历史故事准备的。听众和故事里的角色都混到了一起。她现在唯一想到的是一句话,一句在每个家长讲述复活节兔子,圣诞老马还有牙仙的故事的时候,不小心被孩子找到破绽时会想到的话。

这下子,玩脱了。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呃?”最后她开口说道。

这一幕定格了好长一阵子,时间长得让小马感到胆寒。聂克丝只是瞪着泽蔻拉,瞪得如此用力,那视线几乎能在斑马的脑门上烧出两个洞来。然后二话不说,聂克丝把她的糖果袋子摔了过来,把她所有的糖果,全都一股脑地摔到了泽蔻拉的蹄子前面。“吃个够吧!”聂克丝低吼道,她喘着粗气,转过身撒开四蹄,追其他孩子们去了。

“且慢……但这不……我不是……你不……”泽蔻拉在她身后喊道,押韵完全变得一塌糊涂。“哦可恶。”

* * *

事态开始急转直下。

在浮华和度势慌里慌张地把走廊里布置的“别管我我没兴趣”魔法给撤掉之后,两边没过多久就互相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一开始,双方还没大规模串门——有些小马依然本能地保持着上流社会和平民百姓心理上的隔阂与界限——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毕竟高富帅们这边很难不受对面房间那些吵闹的音乐和热闹的舞蹈的影响,而平民小马们被一帮衣冠楚楚的家伙隔着走廊用惊恐和厌恶的眼神盯着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浮华和度势依然在为了拖延不可抗拒的事态发展而疲于奔命中,浮华东奔西跑地忙碌着,为各种各样的小马们提供饮品和开胃小菜,尽力想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锁定在自助餐桌上,锁定在四重奏乐队上,锁定在所有的一切东西上。拜托,老天保佑,但是走廊里所有的声音、光亮还有吵闹都是另一边在作怪的平民们发出来的。而度势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左右逢源,舒缓摩擦——“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您需要什么吗?什么都行?不要?”让那些令高富帅们反感厌恶的平民小马们留在他们那一边。幸好,他那张阿谀奉承的臭脸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他们撤回房间里了。

当然,终于打破了最后底线的,依然是我们熟悉的谐律精华,以及其伴侣。而且毫无意外,正是萍琪还有皮尔斯首先发起了行动。皇家顾问兄弟在安排上出的第一个致命错误是他们在一个房间里放了一座巧克力喷泉,却在另一边房间里放了一堆插着牙签的小食品。他们犯下的第二个致命错误是他们忘了萍琪现在可是会飞了。哪怕是他们在走廊里来回转悠,哪怕是他们睁大了眼睛对一切破坏秩序的行为严防死守,萍琪还是拉着皮尔斯从他们头顶上飞了过去。然后他们俩回去的时候,皮尔斯用他的魔法带了足足一整推车的“适合狂欢的食品”过来。(1)

当他们注意到这两个家伙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萍琪和皮尔斯早已深入了王座厅,而且开始对美味的巧克力艺术品施以可怕的暴行。“巧克力浇三明治的味道实在是……呸!”萍琪下达了她的判决,把啃了一半的“美味”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什么我们没试过的吗?”

“哦,我想到一个!”皮尔斯说道,他用魔力从推车里飘出一个焦糖苹果,扔进了喷泉里。“焦糖苹果!盖上巧克力汁……”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哦!再加点坚果的碎末!”

萍琪立刻负起了这个重任,把坚果撒的满桌都是,然后用蹄子挨个把它们碾碎。当她装了一整碗的坚果渣之后,皮尔斯小心地把依然热腾腾的巧克力裹焦糖苹果放进了碗里,开始滚动它,最后又提了起来。“三重巧克力裹焦糖蘸坚果渣苹果!”他骄傲地宣布。萍琪兴奋得合不拢嘴,于是他飞快地做了第二个。“哦等等!”萍琪忽然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苹果从插棍上摘了下来。“中间也得加点东西才行……”

“嘿,没错!”皮尔斯把一个苹果飘了起来,用他脑袋上的角照着苹果梗的位置就是一下。一声响亮的“噗嚓!”之后,整个果核被整整齐齐地捅了出去。它飞过房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对面冬至男爵的眼睛。“抱歉啦!”皮尔斯喊道,用魔力抓起一块桌子上的餐巾扔给了正在大发雷霆的男爵。“现在我们来看看……”他用坚果渣和巧克力的混合物填上了苹果中间的那个洞,然后又把它扔进了巧克力喷泉里。最后又在上面淋上焦糖汁作为点睛之笔。“瞧啊!”他无比自豪地把纸盘递给了萍琪。

“哦~~~!好吃!”粉红小马一口就把这个……东西,整个吞了下去。皮尔斯大口嚼着他自己那一半。“美味!”他们俩开始更加疯狂地大吃大嚼……并且对周围目瞪口呆盯着他们……以及他们搞出的一片狼藉的宴会来宾们毫不在乎。

在枝形吊灯上面,两只天马正在跳舞……或者说,他们正在尽力试着这么做。让浮华和度势极度沮丧的是,晚间的主要娱乐演员现在还没到——而目前的艺术家显然开始了某种方式的竞争,双方都各不相让。四重奏依然在演奏优雅的古典乐,而在对面的DJ还在大放特放CD或者低音贝斯或者……管它是什么。他们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并且中间还有一堵墙壁。但是两边风格大相径庭的音乐已经透过阻隔混到了一起,搅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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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放弃了,”云宝黛茜说道,“我可没法在这种噪音里跳舞。”她盘旋了一圈,一脸的郁闷。

“我对此深表赞同,”雷纹说道,“好吧,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吗?”

“告诉你什么?”

“为什么在所有小马里,你会找我来跟你参加这个舞会?”雷纹绕了个圈,飞到了她面前。“自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以来,我应该是你最看不上眼的小马才对。”云宝黛茜看上去有点懊恼。在上一次的水库龙卷风送水的大失败之后,因为他们没能打破翼力记录,她就差没当面对他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那表现实在是不堪入目,而且也完全不公平,而她也已经醒悟了。

“因为你是唯一敢当面对我说我是个婊……我有多刻薄的天马。”黛茜坦白地讲。

这是实话,那时候雷纹几乎像是连珠炮一样怒斥和抨击了云宝黛茜,他怒斥她是一个多么傲慢,多么鲁莽,多么自私的混蛋,以及她的炫耀和胁迫是如何让大家难以忍受,而且因为她连生病的天马都拉来参加她的斯巴达式训练,足足有十几只天马都卧床不起。他当时直截了当地退出了天气管理队,在小镇的保龄球馆找了份新工作。而且临走前还留下话来——只要云宝黛茜还在管事,他就绝不参加任何天气巡逻工作。

就云宝黛茜自己的看法,那只是个糟糕的日子。她本来希望她的朋友们能和她感同身处,并且安慰她……结果她们的评价反倒伤上撒盐。小蝶对她指出她是如何驱使她的小动物们疲于奔命,只是为了证明他们能足够“酷”好当得上她云宝黛茜的宠物的;瑞瑞对她提醒她是怎么用苛刻而自大的态度逼着小蝶去给她在最佳飞行新秀竞赛上加油的;暮暮——那个书呆子!——责备了她是如何没有耐心而照着龙脸上尥蹶子,差点害她们全都被烤焦的;苹果杰克让她回想起了大家谈起黛茜对聂克丝的第一印象是她如何一直管她叫胆小鬼和爱哭鬼的。关于云宝黛茜有多没耐性,对其他小马有多不体谅,甚至是有多残酷,她的每个朋友都有一大堆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