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纠从盒子里抬起头来,舔着嘴唇上的巧克力,“是软糖!而且超级赞!”
“哦,我能来点儿吗?”飞板璐问道,飞快地闪到礼物盒子旁边。
“当然可以,”纠纠回答道。让每个童子军和萍琪开始在礼物盒子里发掘,并且拿起一颗小心地切成正方形的软糖。很快,她们的眼睛都开始亮了起来。她们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软糖。
* * *
在法汇走下城堡的石头旋梯的时候,他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他身边没跟着任何卫兵,他甚至修改了巡逻安排。他要和那只特别的小马来场私下的交谈,而且他不希望被打扰。
走下了楼梯的尽头,法汇大步走过城堡地牢中一间间空空如也的牢房。直到他到达了最里面的那间,也是唯一被占用的那间。在他走到牢房的栅栏前时,暮光闪闪从她的小床上坐起身。他用冰冷而充满恨意的怒视迎上了她的视线。
“这都是你的错。”法汇怒气冲冲地说。
“这话还说得真是没想到啊。”暮暮嘲讽道,“还有,什么叫‘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梦魇之月今天干了什么吗?”
暮暮摇了摇头。“不,我只知道她来带走了小苹花,甜贝儿,还有飞板璐。她没告诉我她带走她们去干什么。”
“好,我来告诉你她干了什么。”倾下身把鼻子挤过牢房的栅栏,法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她,把,她,们,放,走,了。”
暮暮从她的小床里站了起来,微笑在她脸上慢慢绽开。“她真的这么做了?”
“没错,而且还不只如此呢!”法汇怒吼,他逼到了牢房前面。“她把那三个丫头装进一个礼物盒子里,然后让两个卫兵浪费时间把她们当礼物送到了一个生日派对上。她还送了另一份礼物,皇家御厨做的软糖。”
暮暮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开怀的笑容,她抬起一条前腿得意地晃了晃。“不愧是我女儿。”
“胡说八道!”法汇打断了她,他的怒吼声响彻地牢。“女王陛下根本就不是你女儿,不管你在她脑子里塞满了什么玩意儿,你已经把她给毁了!”
“是你软化了她的心!是你在她的思想里塞满了同情和欢笑!是你教她热爱太阳!是你让她有了朋友!朋友只会带来软弱。真正的女王必须铁石心肠!必须只挂念着她的王国和她自己的欲望!但是现在,梦魇之月变得这么心软,她居然为一个小丫头送了生日礼物!”
暮暮轻蔑地看着法汇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吧,法汇,但是我真为她骄傲,她已经不再听从她那些过去的记忆或者是你那些神经病一样的教唆了。她选择了听从自己的良心,做那些她明白正确的事。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聂克丝就会……”
“她不是什么聂克丝!”法汇咆哮着打断了她。“她是梦魇之月!她注定要为艾奎斯陲亚带来永夜,让这个王国的小马们因为过去对她的轻蔑而遭受苦难!她注定要让你和你的朋友因为用谐律精华打败她而付出代价,那才是梦魇之月应该做的事!”
“那是梦魇之月会做的事,但是你那位所谓的女王再也不会那么做了,她现在只属于她自己,她能选择她想做什么事。”暮暮微笑着,站在栅栏后倾下身,仿佛亲眼见证着法汇的灭亡。“而现在,聂克丝正在选择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她选择了成为她自己希望的样子,而且那绝不是你想让她当的那个怪物。”
法汇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强压下狂怒的咆哮。他跺着蹄子,用力摇着头,克制着冲进牢房掐死暮光闪闪的冲动。气氛紧张了片刻之后,他依然很恼怒,但是现在,怒气已经回归控制了,让他能够再度瞪着她。
“我都不知道我吃惊什么。你的老师就是赛蕾丝蒂娅,曾经坐在艾奎斯陲亚王座上的好好先生。她认为无聊的和平比什么都好,根本看不到,在正确的统治之下,艾奎斯陲亚可以变得如此井井有条,变得如此繁荣富强。”
“而就像老师授课给学生一样,学生也把那些充满毒害的快乐灌输给了她照看的那个孩子。就算在我的女王重生之后,就算在梦魇之月恢复为她注定成为的模样之后,你都不肯罢休。你跑到城堡来,又是道歉又是甜言蜜语。是你把那些仁慈的毒药重新注入了梦魇之月的血液中。”
“但还是有希望的……”法汇说道。他的角开始发亮,打开了牢房的锁。在法汇慢慢逼近她的时候,暮暮快速向后退去,背靠着牢房的后墙,他的影子笼罩住了她,绿松石色的眼睛闪着险恶的光芒。
“要……要是你敢伤害我,聂克丝会……”
“哦,你会错意了,暮光闪闪,我才没打算伤害你呢。实际上,正好相反。毕竟,想要治愈一颗变软的心,还有什么比你的背叛更有效吗,亲爱的。”
* * *
“而她没有说为什么想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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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法汇回答,他正陪在梦魇之月旁边,和她一起走下地牢。“卫兵们只是报告她开始尖叫,闹着要见您。我本来不想让这事引起您的注意的。但是她开始绝食了。”
“我很感谢你让我注意到这件事,法汇,”梦魇之月回答道,“但是我希望你等在楼梯尽头那里。我要自己和暮暮说话。”
“当然,殿下。”法汇赞同,他们两个到了地牢。如他被要求的那样,法汇留步不前,梦魇之月则走向走廊的深处。她望向最里面的牢房,看到暮暮正躺在她的小床上。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盖在毯子下面,脸朝着墙壁的方向。
“你想要见我?”梦魇之月轻声地说。希望让法汇不会听到这场对话。
在开口之前,暮暮微弱地呻吟着,“是的……拜托,那些……那些卫兵……他们……”
梦魇之月感觉她的心跳停了一拍,她毫不犹豫地打开牢房的门冲了进去。“他们伤害了你?”
暮暮低声嘟囔着什么,但是梦魇之月听不清。她靠得更近了些,把她的头靠到了暮暮的头旁。
“卫兵们对你做了什么吗?”梦魇之月问道。说话的声音仍然很轻,但是底气很坚定。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梦魇之月轻轻偎依着暮暮的颈部,“暮暮,不,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那不是你的错。”
“我很抱歉……我竟然在森林里找到了你。”
瞬息之间,梦魇之月感觉牢房中的气氛骤变,担忧之情瞬间被从暮暮那里感觉到的痛苦和恐惧所取代。伴随着暮暮低声念出的最后那句话,梦魇之月只觉得右肩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痛。
她向后跳开,蹒跚着后退,倒在了牢房的地面上。她回头望着自己的肩部,那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剧痛难忍,这是梦魇之月自复活以来,身体上所体验过为数不多的疼痛之一。
回过头望着暮暮,梦魇之月望着她慢慢从小床上起身。本来应该套在她脖子上的禁魔项圈现在正放在床的枕头上,在她头边的空中,漂浮着一柄细细的魔法匕首。这是梦魇之月在大战赛蕾丝蒂娅时所使用魔法剑的微缩版本,但是它的危险程度丝毫未减。
“你干什么?”梦魇之月质问道。她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是牢房的狭窄空间让她难以如意。
暮暮向梦魇之月逼近一步,她的匕首高高浮在空中。“改正我的错误。”
“错、错、错误?”
“对,”暮暮回答道,她继续向她步步逼来,“你是个怪物,你是个暴君,我根本就不该从森林里救你出来。”
“暮暮……暮暮,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梦魇之月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她开始大口喘气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虚弱了。“是、是我啊……我是聂克丝啊……难、难道你不记得……”
“我完完全全地记得你做的一切。你夺走了艾奎斯陲亚,你把我的恩师放逐到太阳上,你给艾奎斯陲亚带来了永夜,你囚禁了三个无辜的孩子,让我向她们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然后你把她们抓走了。”
梦魇之月继续惊慌失措,奋力想要起身。她挣扎着背靠到牢房的墙壁上。“我带走她们是为了放了她们,我放她们离开了,暮暮,你要相信我。你……你、你一直都相信我的。”
暮暮站在梦魇之月身前,艾奎斯陲亚的女王从她的眼中完全看不到她曾经记得的关怀和同情。相反,那双紫色的眼睛充满了憎恶和杀戮的欲望。“正是在这地牢里的一切让我醒悟了,我从来都不应该相信或是信赖你。你以前是个怪物,现在是个怪物,将来也永远都是个怪物,而我竟然曾经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何等耻辱啊。”
“不、不、不、不要……不、不、不、不要……”梦魇之月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出来,“暮暮……暮暮不要说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我、我、我很抱歉做了这一切的事!拜托!求求你,不要说了!我很抱歉!”
“你不可原谅,”暮暮冷冷地说道。她举起了匕首。“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竟然曾经相信你不是一个怪物……而现在,我要改正我的错误,我要改正、这、一、切!”
“不——!!!”梦魇之月大叫起来,真的在为她的生命而恐惧,一瞬间,法汇出现在牢房的门口,他的魔力包围了暮暮,把她牢牢压在了墙上。
“卫兵!女王受伤了!”法汇大喊,眨眼之间一队巡逻的卫兵就赶到了。卫兵们把梦魇之月救出了牢房,法汇则用他的魔力把禁魔项圈重新套回暮暮的脖子上。然后他摔上了牢房的门。在皇家卫兵们搀扶着梦魇之月离开的时候转身跟了上去。
不过,法汇没有靠得太近。毕竟,他不想让卫兵们或是他的女王,注意到他正在咧着嘴笑。
* * *
梦魇之月倒在她的床上,胸前抱着暮光闪闪娃娃,眼泪把头下的枕头都湿透了。她几个小时都没动弹过一下。她的世界,在短短一瞬间之中被毁灭了。在成为女王的混乱之中,她所能够依赖的那坚实可靠的支柱,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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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暮攻击她了。暮暮把她叫做怪物了。暮暮……对她感到耻辱了。
这些想法的伤害更甚于梦魇之月肩膀上被包扎和护理的伤口。这疼痛深入她的胸膛,就像有谁用匕首刺进了她的心脏,而且正在残酷地搅动着她的创伤。暮暮,那只一直都相信她始终是聂克丝,一直都把她当做聂克丝养育的小马,也离她而去了。
她确实是个怪物。就算她一直在伪装,她又能骗得了谁?她就是梦魇之月,艾奎斯陲亚的女王。天下皆知的最可怕的存在。任何想要改变的梦想和愿望都是她对自己的欺骗和谎言。如果暮暮……如果连暮暮都只会把她视为一个怪物的话,那她就没有希望了。
她是梦魇之月,她永远无法逃脱这个名字。
又是一波新的泪水流出她的眼睛,梦魇之月在床上翻了个身,想给她的脑袋找个干燥点的地方。她的眼睛扫过了时钟,让她看到她几乎整个下午都躺在这里。这个下午感觉起来实在是比平常要长的多。
时钟显示差不多该是她让太阳落下的时间了。梦魇之月有种冲动,就这么放着不管,就让这个世界一直停留在琥珀色的黄昏之中,但是,同时,她还拥有对艾奎斯陲亚的责任心。就算是连暮暮都在恨她,就算是所有的小马都觉得她是个怪物,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她应该让太阳和月亮按照它们的轨道运行,升起和落下。
看来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小马们不会更恨她了。
做了个深呼吸,梦魇之月集中起她剩下的每一盎司的力量,把自己从床上拽了起来。并且慢腾腾地向阳台走去。她躺了一下午,什么也没干,但是她依然觉得精疲力尽。她一站起来,就想躺回去。
不过,她依然集中起力量到达了她卧室的阳台,步入夜晚清冷的空气中。她把视线转向西方。太阳依然在那里等着降下地平线。天空已经开始发热,渲染着夕阳温暖的金色光芒。
谢天谢地,梦魇之月只需要用她的魔力轻轻推动一下太阳。金色的天体看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降下了地平线。而那夜晚的月亮也非常顺从,开始心甘情愿地浮上天空,与两大天体抵制交替的那些日子大不相同。
办完这些事之后,梦魇之月在阳台上逗留了片刻观看日落。这景象很美丽,呆了几分钟,她转身准备离开。她现在只想回床上去继续抱着她的暮光闪闪娃娃了。
但是,在梦魇之月转身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东西。一大群小马聚集在城堡大门之外,在门房顶端,法汇正和一队士兵站在那里。门房本身也进行了修改。从城垛顶端突出来的,是一座平台,一个简单的木头架子,还有一根绳子。
在城堡大门的边缘,已经建起了一座垂着绞索的绞刑架,那里有一只小马正要被处决。她站在高台的最边缘,绞索已经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很快就要被推下去了,很快就要落入死亡的深渊了,然而,那只小马正回头向她的肩后望去。
她正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梦魇之月。
* * *
法汇尽了一切努力来保持严肃和淡然,来表现出一副很专业的态度,但是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激动得有些眼花缭乱。就是这个,他渴望的,他梦想的就是这个。一切都进行得太漂亮了,他现在终于能够摆脱暮光闪闪了。摆脱掉那只把仁慈的毒药注入她的女王的身体,让她变得软弱的雌驹了。
法汇走到城堡门房的边缘,欣赏着在午后被快速建造起来的绞刑架那美丽的结构。一个狭长的台子从门房的顶端延伸出去,高高架在下面一大群正在等待的小马上面。在高台上是几根粗粗的木头,在搭好的架子上垂下一根绞索。
绳子本身很长,末端结成了一个绳套。法汇亲自量过绳子的长度。只要小马被推下高台,他们就会毫无阻碍地掉下去。但是在他们的蹄子能碰到门房的地面之前,绳子就会绷紧了。受害者会马上气绝身亡,但最重要的是,下面所有在看着的小马都会一清二楚地看到他们被吊在那里。
这对法汇而言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啊。
移动的蹄声把他的注意力从绞刑架上引开,转向四个卫兵。卫兵们刚刚到达从城堡城垛到下面庭院的楼梯顶端,在他们中间,站着一只特别的紫色独角兽。
当他打量着暮光闪闪的时候,法汇微笑起来。她的脚踝被拷上了沉重的铁镣,她的脖子上还套着禁魔项圈。不过,他知道她根本不会抵抗。她根本不会试着反抗或者逃走,但是沉重的枷锁会传达一个讯息。这个传达的信息将在整个艾奎斯陲亚回响。
小马们,他们将会恐惧地仰望着他的女王和梦魇之子,并献出他们应有的尊敬。就算是他们的殿下继续升起太阳,他们也将会激起恐惧和忠诚。一点小小的仁慈也可以变成非常有力的杠杆。毕竟,永夜的威胁依然逗留不去。要是小马们敢站起来反抗或叛乱的话,梦魇之月就会召回永夜直到他们的精神和意志都崩溃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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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蛋糕上的糖霜,梦魇之月的行动将会再一次变回她本来的样子。暮暮的背叛将会让梦魇之月的温柔之心变成铁石心肠。没错,暮暮在法汇的指示下伤到了他的女王实在是令法汇痛苦万分,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法汇为这一切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暮暮已经走到了高台的边缘。她在那里站住了,双眼紧闭,面向着下面看上去充满了怀疑和担忧的马群。有些小马甚至开始大声喊叫着抗议。但是几个城堡的天马卫兵快速飞过,让那些出声反对死刑的小马沉默了下来。
然后,时辰到了。暮暮会随着太阳的最后一丝痕迹一起掉下去。太阳落到了一半,该是法汇开始演说的时候了。他走到城堡城垛的边缘,施了一个魔法提高自己的音量。然后他开始发言,让他的话响遍整个马群。
“暮光闪闪,”法汇开口道。在他的微笑还挂在嘴边的时候,他的声音仍然很严肃,“你被指控企图暗杀她,威严的皇族,太阳与月亮的摄政者,我们敬爱的梦魇之月,在我念出这些的时候,你否认这些指控吗?”
“不。”暮暮回答道。她的声音空洞而单调。
“那么,为了你反抗皇权和王国的罪行,你将在此被处以死刑,并立即执行绞刑。”点亮他的角,法汇把绞索的绳圈套到了暮暮的脖子上。“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自她走上绞刑架以来第一次,暮暮转过了身,睁开了她的眼睛。她用绿松石的眼睛看着法汇,但是摇了摇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