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请给我一个机会。她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就算父母离去,孩子也可以振作起来拼搏努力,究竟是怎么个环境让她堕落下去。能让她领咱们去看下,她住哪里吗?”瑞雯伸出蹄子,打在康格尔顿的肩上。由于伤痛忽然复发,她眉头紧皱,牙齿咬合在一起。
康格尔顿伸出蹄放在余晖鼻子下,“还有一口气。这群孩子,父母去暗面打工基本没回家,散养下来,性格啥的完全走下坡路。考不上学的,学校里待不下去的,这样一群孩子聚一块,靠打童工赚生活费。刚才她和你说过了。还记得我前天和你讲,不是所有地方曙光都照到。现在你瞅见了,若不是他们去偷我老板的货,他们一辈子就这德行了。”康格尔顿脱下沾染鲜血的外套递给瑞雯,
“我不方便,你帮我把电话掏出来。和警察局说在林荫大街210号柳园南边山林处发现十八名街边混混的尸体,喊他们来收尸吧。别说我违反规章制度,给你添麻烦。”
康格尔顿立在原地,等余晖从昏厥中醒来。四周漆黑一片,伸蹄不见蹄心。连微弱的星光也被黑暗所吞没。山坡上的树木和草丛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原本的轮廓和颜色。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瑞雯忽然在这一刻,更为深切地感受到了世间悲凉。都说,马生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一些小马来也匆匆,去的也稍纵即逝,一句告别都没时间说。他们哪里是来和自己做朋友的。市政厅和警察局很少派瑞雯去出外勤,每天与之相伴的,只有一沓厚厚的文件夹,和费劲墨汁和笔杆也写不完的案件梳理报告、尸检报告、并且,这屋子里连个像样的小风扇都不给装。夏至日,领带仿佛钉在袖口一样紧。没有用来寒暄的朋友陪伴,更没有谁会庆祝自己一个月获得多少奖金。加上做实习秘书这段时间,市长让瑞雯几个小时待在一间密闭办公室中整理无数的文件和资料,默默无闻地去给市长和高级官员做着枯燥无味的日程安排。没有谁会推门而入庆祝一下她多么不容易。公正,又做给谁看?市长和警察局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向自己贯彻公正之道,只有警局碰到个大事件,案件临近收尾才会喊瑞雯过来收拾残局,把警员付出努力汇成文字,写进报告交给市长,好让不感兴趣的小马去。领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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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这个姓氏,是枷锁,是珠宝,还只是一个姓?余晖说的事,为什么市政厅提都不提?警察局之前从来没提过流浪街这些青年?没成年,一切都来得及啊!
余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唾液从嘴角流出。瑞雯主动上前,换一副语气询问余晖道:“可以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至少,市政厅还有机会拯救和你一样的其他青少年。请相信我,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回去反馈给市政厅。”
“不要给市政厅讲,求你。去找月亮公主。她守护的才是道。”
康格尔顿腾出一只蹄子,掐住余晖的喉咙作警告:“你住哪里?离这里几米远?”
余晖的眼神中淡去凶恶,狂风已经将血液吹向余晖整张脸。“就在柳树那边。”
他们去了,余晖的家,都难以称作为一个安乐窝。几棵树枝搭成的篝火,后侧则安放一张脏乱不堪的破皮沙发。里面的棉絮早已经把布料撑破,在这萧瑟冷风中,沙发内里表外散发一股潮湿和霉味。几张折叠椅变成了露天营地中唯一称得上家具的玩意。方向不一,柳树树枝对半折叠,便成了简易桌垫。康格尔顿注意到,沙发旁边就摆放着一个大型垃圾桶。
瑞雯走上前去,打开电话,几道闪光灯下来,倒是拍了几张照片。
余晖被康格尔顿用枪顶住太阳血,一步步往篝火旁走去。她高悬双蹄对准篝火上空,烤干上双蹄干涸的血迹与雨水的混合物。因为伤口化脓感染,余晖不禁要紧压根,仿佛她遭受过多次深入骨髓般的疼痛。“你看到了,我父母去暗面打工一去不回,房子空了,市政厅派房屋督查员收了,我便没了家。我也是第一个,去垃圾桶找了点破烂,在这拼凑出一个的睡觉。我男朋友,闪卫。我羡慕他有家,父母还和他联系。只因为成绩跟不上,学校怕他拖累本科及格率竟然找他家长来谈话。当然,不止他一个不适合走念书的路,这样一批还等到绽放的花朵,便被浇花培育的园丁提前剪短了根茎,等待凋落。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只是拖延了父母抛弃他们的时间。月城,对我们来讲,就是炼狱。待在边境还能等到灵魂摆渡船呢。我们生下来受这份子气,也不见谁来拯救我们啊。良心都喂狗了。”
“所以替老板贩毒便是你给他们选的出路。”瑞雯伏坐在篝火对面,面对余晖。余晖抱住无处安放的后蹄两只,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啜泣着。瑞雯听到她在哭。康格尔顿坐在余晖不远处,只要她敢反抗,原地击毙。
“我是被逼的!本来我就一肚子火!若这个世界的正义在扯淡,我她娘不悔步入黑暗!至少,现在的我能证明自己!我有枪,可以裁决什么是真的善,什么是真的恶。”
“可枪存在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乃至身边的朋友,你不应该拿枪复仇。”瑞雯伸出右蹄,打在余晖肩头,并在皎洁月光下,去捋直余晖被雨水打湿的鬃毛,局部紧紧相贴,血液已经结痂成块。瑞雯把这结块使劲往下拽,余晖咬牙坚持过去。
“我不想进警察局等死,留条命苟活也会让老板找到,并杀死我。好了,我累了,求你俩给我来个痛苦。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现状。”余晖缓缓起身。鬃毛长而浓密,如瀑布般垂至脸颊。红橙相间的秀发遮住了她的双眼和额头,余晖躬着身子,一步步朝瑞雯逼近。 瑞雯一时间没有动,话语中透露着些许不解:“你在造纸厂工作,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们在这个本该挥洒汗水去拼搏的年纪,如此早地对现实认命。明明我刚才说了那番话,你们也都认同。为什么还开枪打我肩头?”
余晖从腰带掏出一把沾血的匕首,指向瑞雯。“它公平对待个锤子!凭什么成绩差不多,她家里给老师塞钱,就不管我管她?这帮混混去学校门口堵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维护学生的老师又躲哪去了?区别对待是吧?你们都是一个德行,讲一套,说一套!”余晖烁烁咆哮着,仿佛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开闸泄洪,不顾一切地发泄出去。瑞雯围篝火往另一边挪,两个女生就此你来我不让,把篝火当做据点打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