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戌时日头尚未完全隐没在天际,它不再似正午那般耀眼夺目,而是收敛了刺眼的光芒,露出了柔和的面目,染红了天边......
将暗未暗的傍晚炎热退散,凉风习习,正是临安城最热闹的时候——到处可见从田地码头收工归家的工人、从私塾下学的学子、大树下乘凉玩耍的老人孩童、支起小摊开夜市的小贩......
月九龄就是在这时踏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小蓁与绯刀穿过繁闹的街市,听着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采花大盗”一案在临安城传得沸沸扬扬,凶手专挑艺 妓而非良民祸害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些小的秦楼妓馆闻声都不敢开张,失去头牌的蓝灵轩与紫霞楼也关了好几日,只剩下心大的白柳巷与尚未发生变故的红袖阁还在迎客——大家都在猜凶手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临安城四大青 楼之首的红袖阁。
与结束漫长一天的寻常百姓不同,对红袖阁的姑娘们来说,这会儿才是一天的开始。
主仆三人在张灯结彩的红袖阁的门前站定,月九龄看着刚开张便宾客不断的门口,心想不愧是聚鸢台的据点——即便处在风口浪尖上,也能不动声色地迎来送往。
月九龄今日着一袭白色华裳,她本就比同龄少女要高些,又比江南女子骨架大,男子的长衫衬得她身形修长,束着的腰带尽显清瘦,举手投足间能见袖口绣着繁复纹路中银丝流动,宛若一只披着华丽羽翼的鸟儿。
她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画着江南水乡的纸扇,在身前展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明眸皓齿的面容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单手负在身后,边走边张望着路边的小摊,活像个被家里人宠坏的小少爷。
跟在身后的绯刀内心纠结不已,他还未曾将月九龄要去红袖阁的决定告知顾墨玧——侯爷曾经吩咐他要随时汇报县主的行踪。理智告诉他不该隐瞒,可他内心深处却预料到若是侯爷得知此事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绯刀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弄明白县主去红袖阁的目的后再禀报侯爷也不迟。哪曾想县主入戏入得这么深?说要来青 楼,换了身衣服就变了个人似的,这才刚到门口,迎客的姑娘们见她吊儿郎当富家少爷的模样,已经热情地迎上来了!
绯刀赶紧替月九龄挡了挡,苦着脸劝道:
“九公子,要不您再想想?”
月九龄见他对待貌美如花的姑娘们也能义正严辞,跟清心寡欲的顾墨玧如出一辙,不由笑了起来,合起扇子敲了敲他拦路的手,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不会告诉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