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螺岭乡的川主庙为例,本身是秭归县登记的一处不可移动文物,但是它离城里实在太远,道路状况也不好,只有一条小路能够去到那里,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人管,都是当地一个五保户看着,这都不是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只能算是村里安个名目,给五保户解决一点生活困难,真到有事儿能指望得上?”
周至也未免叹息,如今许多地方其实都是这样,一般是十几二十年前搞过一次调查,将一些地方登记在册,实际保护措施基本等于零,最多就是给乡干部村干部们宣传一下,让他们尽量留意便完事儿。
真要想维修抢救,那真是想多了,这几年好多教师工资都发不出来,在地方理政者的眼里,那几栋破房子再急,能比教师拿不到工资的事儿还急?
“我们当然不能看着这些精美的文化遗产沉没于水下,但是也做不到全部搬迁,最多只能将有价值的那部分拆走保藏。”
“而地方干部的态度都是明确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欣喜,因为他们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这些东西都是累赘,都是中央一道命令下来,随时会吃掉他们部分财政的定时炸弹,好多领导对我们说的话是能拆就拆,能搬就搬,全力配合,最好一处不留!”
周至不禁也只能再次叹气,现在的文保工作,环保工作,野生动物保护工作,都会面临到相同的问题,别说现在,就算再过二十年,让地方领导在保护两百头鳄鱼与建设一个新工业区,解决几千人就业上万人生活之间权衡权衡,他们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但是你也没法去责备他们目光短浅格局不开,夫子早在几千年前就说得很明白了,仓廪实而知礼节,人的温饱都没解决以前,说什么都是空话。
“那也只能这样了。”周至放眼四望,这里的东西,怕是一半以上都能够得着三级文物的门槛:“咱们继续收进,但是有一条,手续一定要非常齐备,一定要拿实上级文管部门,当地政府,当地文管局三方签署的批文,盖章签字的那种。”
“我们不能出于一片公心,辛辛苦苦保护下这批遗产,几十年后却被不了解现状实情的后人唾骂,说我们盗窃国家宝藏。”
“放心,这是基金会一直反复强调的,也是大家执行得最严格的一项。”
“所以你们还有执行得不够严格的?”周至立马抓住了这话里边的逻辑漏洞。
“没有没有,都严格执行,严格执行……”李军跟周至聊着聊着就忘了这娃是大领导,代表的是整个基金会,不由得在心底腹诽金主们的狡猾,派了个这么年轻会聊的人来,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