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换柔安摘下帷帽,他为她一番整饬,拿来铜镜,镜中赫然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娇俏少女。
靳玉等她捧着镜子左看右看看够了,才在她跃跃欲试的神情中,将早被丢到一旁的帷帽给她扣上戴好。
“还要戴吗?我看别人都不戴。”
此地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并没有什么太严厉的规矩。
“你若将这身衣装也换了自然无碍,只是……”
他垂眸。
她也低头看去,正看向自己不过摸了两下便被普通衣料磨得有些发红的手指。
她蓦地将手藏回身后,叹气。
“这不中用的皮囊,牢笼一样,留之无用,弃之不舍。”
“又说什么怪话。”
他皱眉,抬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时辰不早了,你若想去聚仙楼吃最有名的席面,就不要淘气了。”
“你还订了聚仙楼的席面?快走快走!”
她半真半假的自怨自艾一扫而空,拽住他的袖子就往外跑。
柔安迈出了门,像被拘狠了的小马驹,恨不得真有四蹄,只不过仪态入骨,还能优雅地拽着裙子和他,到处撒欢。
她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吃,午膳克制着一盘只下一筷子,还囫囵吃得肚子溜圆,上了主街,更是每一个小吃摊位都不放过。
靳玉一不小心就拽不住她,看她飞到小吃摊边,看看喷香的点心,又看看他,期盼的目光穿透丝帷;小贩慑于他的气质,不敢多言,目光却也流露出隐晦的谴责,仿佛他慢一分掏钱都是虐待。
“……你还吃得下?”
他克制着不看她的肚子,那里已经装了聚仙楼最富盛名的席面(每样一口)和四五个摊主的家传小吃(也是每样一口),只示意着抬了抬手上拎的只被她尝了一口就封好的大包小包。
“当然,你没听过,主膳和零嘴不在一个肚子里么?”
“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几个……罢了。”他看向摊主,“包起来吧,山楂的多包一些。”
“好嘞!”
摊主眉开眼笑,利落地装了一个大包。
终于,在靳玉拉着她专门绕道多走,还美其名曰绕道人少,但仍濒临低气压压顶的界限前,柔安识相地在街口顿住了脚步。
“有点撑了,我们不用晚膳了吧?听说旁边一整条街的花灯好看,我们快过去吧。”
迎着靳玉都禁不住流露而出的一丝解脱之色,公主天真可爱地问:“还是说,你还订了晚膳?”
“没订。”
天知道他本以为公主的鸟胃只装得下一顿猫食那么多的午膳,毕竟皇家讲究惜身养福,每膳本就用得不多,晚膳更少,今日午膳吃过晚膳可能就被挤得用不上了。
没料到公主未雨绸缪兼天赋异禀,午饭就没多吃,还吃遍了大半条街。
“花灯很好,这就过去吧。”
夜色未浓,长街已溢彩流光。
卖花灯的摊位前都人流拥攘。
尤其他们正看的这一位,是璃州家喻户晓的花灯匠人,据传一样只做一盏,甚至有人高价收藏。
柔安穿过人潮往对面的摊位走时,被一个和同伴追逐玩闹的孩子一撞,差点歪倒在一个行人身上。
那人很是自然地一个侧身,仿佛本来就要做这个动作,恰好躲开了她,又抬手隔着宽袖托住她的小臂,一把扶稳,下一刻便松开了手,错身而过。
柔安还有些懵,下意识抬头看向那身手不凡的背影——
刚才,透过帷帽垂下的白纱,在一旁如昼的灯光照亮下,她一瞬间瞥见一张轮廓深刻的蛮族面容。
面容的主人已同同样身形高大的几个同伴远去,后赶上来的靳玉将她带到路边,上下打量片刻,问她:“可有受伤?”
“没有。”
柔安思绪被打断,抬头对他安抚地一笑,然后,又望向那男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靳玉也跟着望了过去:“怎么了?”
柔安沉下目光,在那人地身影完全消失之前打定了主意,拽了下靳玉的袖子。
“那个人……我们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