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那几日的雨后,天气逐渐转凉,树叶枯黄,风一吹便落了一地,脚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畅和园内各色花儿——蟹爪菊、海棠、木槿花开得如火如荼,外围装点的几株矮小的橘树上,挂了一个个黄灯笼,婢子们路过,无事时也摘一个吃。
今年的中秋是陆夫人接手内宅以来办的头一宗大宴,早一个月便在预备,她对以往中秋的节目很不满,年年在翠微堂看戏,乏味枯燥之极,因此今年她想了个新样式,将中秋宴摆到了汀香水榭,临江赏月,别有意境。
另她还请了两位乐艺高超的女先生,一琴一箫在湖心亭中合奏,曲声随风飘过江面,水榭中人听着只觉悠远飘渺,身心俱醉。
席上菜式自然也照着陆夫人自个儿的喜好来,譬如香菇金丝、菊花发菜、珊瑚燕窝,素菜荤做的三烧鲜猴头、爆浆五色红等,当然也有老太太爱吃的松鼠鱼和藕盒,合陆润生胃口的盐水鸭和清炖鸡孚等,另有各色馅料的月饼,及其余荤素冷热点心二十几碟。
可在老太太眼里,大节下一家子聚在一起,图的是个热闹,专门搬到水边来赏月,月亮是澄明了,曲子也高雅了,意境接近于诗了,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饭桌上,陆润生察觉老太太话少,便讲些在浙江的有趣见闻来引她说话,老太太初时捧场接两句,后又意兴阑珊,做出不高兴的样子,陆润生便给邱姨娘使眼色,邱姨娘对他心有芥蒂,只当没看见。
于是场面上便冷了下来,一直到宴会过半,老太太终于忍无可忍,道:“这琴声太过幽怨,听着意头不好,我还是爱看戏。”
陆润生瞅了眼陆夫人,陆夫人立刻道:“戏也有,正要上呢,”说着吩咐了薛妈妈几句。
不多时,湖心亭中弹琴吹箫的女先生下去,笛箫和背景搬上来,后上去几个画浓妆的戏子,身着飘逸脱俗的水袖,头戴镶珠嵌宝的冠子,远远看着,如鬼魅一般。
鼓乐声毕,旦生起了个长长的调子,如深林中怪鸟啼鸣,接着便咿咿呀呀地唱起来,“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有时如溪水潺潺,又如浮云出岫,相和的只有笛箫,却并不显得单薄,一时连陆润生也听得入迷,叹道:“《牡丹亭》还能唱成这样子?”
陆夫人颇为骄傲地向席上众人介绍:“这昆曲戏班子是江南才子柳知愚调教出来的,唱腔全无一点烟火气,唱的曲儿要么是他特作,要么是在原作上改进的,因而听起来不同。”
老太太直蹙眉,她没听出什么好来,又不好直说,怕显得自个儿不懂。怀章常去外头逛,对这戏班子也有耳闻,当下听得如痴如醉,甚至跟着打起了拍子……
一曲毕,他禁不住抚掌赞叹:“妙,妙极!”
“二哥什么曲儿没听过,怎么对这戏班子如此盛赞,”怀民问。
怀章道:“你不知道,这戏班子比别个不同,寻常人家给多少银子她们都不唱,都是到王公贵族家里去唱堂会,且一月只唱一场。就这,约的人也排长龙排到明年去了。去年她们到***府唱了一日,定国公夫人听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