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满眼戒备的打量着这个从山上下来的身影,一时闹不准这是人是妖:“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戚红药没说话,草丛有些深,看不清楚手掉在哪里了,又往前迈了一步,蹲身摸索起来。
月亮姗姗来迟地突破云层,自背后照出这姑娘细骨伶仃的身躯,左手的断肢看着那么可怜。
几个人们面面相觑——要说方才天黑也罢了,现在有了月色,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女孩不可能是山上那人面蜈蚣。
她分明是被误伤的,可是没人上前一步,安慰安慰这个倒霉的姑娘。
天师除妖么,动静大一些,误伤也是常有的事,谁让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档口出现呢。
戚红药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她只是疼得很,冷汗一颗颗、一粒粒地冒了上来,让本就雪白的小脸此刻简直已经有些透明了。
片刻后,她直起身,动作粗暴地拎着那只断手,硬生生往腕子上怼,看得人目瞪口呆。
诡异且惊悚的是,那断手还真就“黏住”在她腕上,没有再掉下来。
她又将脚边的东西往前踢了一踢,那物甩着碧绿的血水,朝着众人滚了过去。
停下时正好是人脸一面朝上,苍白的皮子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是……是人面蜈蚣的头!”
“你也是天师?”两个掐诀念咒的天师态度马上变了,收起架势,认真打量这个瘦弱清秀的姑娘:“阁下师从何门?”
戚红药跟没听见似的,目光锁定县丞,将手一伸:“榜金。”
老爷面色苍白冒着虚汗,但看看她,又瞥一眼蜈蚣头,眼神中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难道是你把这孽畜给——”
戚红药点头。
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这作恶多端的畜生终是死了,老天开眼!
县官缓缓出了口气,却摇摇头:“非是本官不信姑娘——”
戚红药听明白了。她也不是头一遭遇上这种质疑,当机立断,一把薅住老爷的襟子,扯他上山。
还真没人能拦住她。
一众人追着赶着,呼啦啦都上了山,看见那造型别致的巨大妖尸,不由齐齐呆滞。
“这……这是你一人所为?”
县丞胡子抖动:“其余几位天师现在何处?”
戚红药望月回忆片刻,道:“一个跑了,两个半被吃了,还有一个半——”
她边说边前行几步,勾勾手:“你来。”
县丞不悦,觉得她十分无礼,但自恃身份,不屑于跟这山野妇孺一般见识,上前几步:“那几位——”
戚红药将手一竖:“停下。”指了指他脚下的一片地,“你踩着的就是。”
县丞:“……”本官看这女人比人面蜈蚣还像妖孽!
他们如约取出钱来,戚红药伸手去接。
师爷看看她伸来的那只手,沉默了——是方才断的那只,伤口还血刺呼啦的——很明显是接反了,手背朝上,脉门朝下。
场面带着一点诡异的滑稽,老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将钱袋放她手背上,还是塞她手心里。
除妖成功的消息飞速扩散,片刻功夫,山下已聚集了不少百姓。
“姑娘,小生刚到,不知状况,姑娘可否为小生解惑?”
眼前的白衣公子着实俊俏,被问话的姑娘羞答答的,搜肠刮肚,尽量将所有关于人面蜈蚣的传说都讲明白,一边说,一边抬眼偷偷去瞄——
白衣公子看起来刚及弱冠,身量瘦削高挑,举止风度翩翩,往脸上看去,眼若桃花瓣,唇似一点朱,俊秀明朗,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论相貌,这张脸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
白十九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对此一直很自得,也很享受姑娘们纯情倾慕的视线。
他胆也忒大,上前一步,将那姑娘的小手拾起,款款深情地道:
“多谢姑娘,这消息对小生大有用处,感激之情,难以尽述,姑娘家住何方,烦请告知,小生当登门——”
他眨眨多情的眸子,刻意压低三分嗓音,正要再忽悠忽悠,更进一步,却感觉手心里那方才还软绵绵的小手,嗖一下抽走了。
抬眼一看,小姑娘满面绯红,双眼迷离的望着他身后。
白十九心中悲愤低吼:又是这样!
他咬牙回头。
那人一身黑底金纹锦袍,正仰首望向山腰处,俊雅的容颜透着一种珍珠般的白,倒将五官凌厉之感淡去不少,反显得极贵气。
夏日的夜晚太热,他衣服前襟略有些松垮,里衣被坚实的胸肌撑起,外袍直至腰间倏然一收,劲瘦的腰肢被二指宽的暗金带子束缚住,气质端地是风流颓唐,难描难画。
周围的人已看得呆住了。
白十九打量着这个随意一站,就大杀四方的好友,眼神中的怨念快要溢出来了,“我说,你回去问问三姑,咱俩小时候是不是抱错了?”
万俟云螭没搭理他,微微合目,凝神去感知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上山。”
山路一转,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白十九眼睛一亮:“是个姑娘!”
三人距离越来越近,白十九瞪大了眼:“清秀佳人,我见犹怜,她一个人下山会有危险,我得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