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你都要走了,何不回家看看你爹娘……”干娘轻声说,“倒也不强逼着你,只是这次一走,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再聚的机会,有什么心结,见了人,说不准也就放下了。”
赵悠没说话,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爹娘就如这世上每一对夫妻一般,爹是“严父”,母是“慈母”,她上头有一兄一姐,下头有一弟两妹,爹娘不是太坏,也不是太好,直到她十岁那年,爹染上了酒瘾。
一个读书读得几乎倾家荡产的酒鬼,连最爱的小儿子都忘了,日日或在家在外喝烂酒,冬日还要全家出门去找他,就怕他醉倒后冻死在路边。
他成了家,有了子女,却还是那样任性,只在乎自己的死活和明日的酒。
至于母亲,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对女儿们几近刻薄。
赵悠的大姐出嫁后,没有生出儿子,她娘还想姐妹共侍一夫,将她也送过去,这样既能不让姐夫的家产落到外头女人生的儿子身上,又能让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
若不是戴家出了大价钱,恐怕她如今真要和姐姐姐夫住在一个屋檐下,当那连名分都没有的“二房”。
赵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父母,对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手足之情,姐姐出嫁得早,底下的弟弟妹妹也和她不亲近,她似乎生来就是孤家寡人的命,凭一股心气活到了现在。
“我放下了,生养之恩凭那一笔卖我的钱,也还尽了。”赵悠平淡地说。
以前,无论谁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她立刻就会发怒,即便不敢反驳,面上也要露出厌恶来。
如今,她发现她的厌恶也来自于恐惧,她怕看到他们,怕与他们辩驳,怕他们用孝道和手足之情来压她,而她没有勇气面对那样的场景。
她恨他们,细想下来,不过是以前的她再“忤逆”,心里也盼着被疼爱被认可,希望爹不再酗酒,希望娘也分出一缕心神来爱她,她想要但却得不到,便恨他们,又离不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