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太太说了,明儿不用你过去伺候。”丫鬟拖着木盘进屋,木盘上摆着一个青白釉刻缠枝花叶纹梅瓶,她极小心地走路,眼睛盯着那瓶,嘴里说,“这是老爷托人送回来的,指明了给你,老爷心头念着你呢!”
姨娘斜躺在榻上,她歪了半日,发髻歪散了,落下几缕发丝来,昨夜喝了两壶温酒,现在脸上都还带着红晕,她随手一指:“放那儿吧,太太那有什么?”
丫鬟摆弄好瓶子:“几根簪子,还有个四季花卉盘,几瓶香露。”
“哦,她那好东西多。”姨娘迷瞪着眼睛,仿佛还想再睡,“不用我伺候了?新来的听话了?”
老爷是个“多情种”,自从和太太成亲后便再没了顾忌,先将太太的贴身丫鬟收了房,不过没给名分,从外头抬进来一个红姑娘,红姑娘没笼络老爷两天,老爷嫌她曾经“一点朱唇万人尝”,便叫太太看中了她,又一顶小轿抬了进来。
姨娘的爹娘曾经是太太娘家的家生子,后头她大哥哥有出息,当了掌柜,太太娘家就将她一家放了良,这样她大哥哥做许多事方便得多,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主家。
所以老爷一要好人家的女儿,太太就想到了她,许多年的主仆情,家人又都靠太太娘家过活,不怕她翻出天去。
姨娘一家感恩戴德,毕竟给大官人当妾,还是良妾,不仅不怕饿肚子,还勉强算是门正经亲戚。
姨娘自己也没觉得哪里坏——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也都是爹娘做主,当妻还是当妾,她自个儿也没法选,更何况跟谁过日子,不都是图那口饭吗?
等她真成了姨娘,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老爷并不常来她的屋子,但太太管家管得好,她的月例银子没短过,该给她的东西也都给了,她日日只用讨好太太,老爷嘛,如今又嫌好人家的女儿没滋味了,几乎每日夜里呼朋唤友去找楼子里的姑娘。
不过这些日子姨娘也有些犯愁,院子里这么多女人,但一个孩子也没有。
太太原本指望着她来生,可她进来五年,肚子里啥也没有。
太太的贴身丫鬟还是丫鬟,没能怀孩子,除了伺候太太还得伺候老爷床上那点事,偏偏连个名分也没有,拿的还是丫鬟的月例。
那红姑娘已经没了,在楼子里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当了姨娘又吃药想怀孩子,吃坏了身子,前两年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