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四已经不知道从多少人嘴里听到过同样的话了。
这些人对宋人有些居高临下的倨傲。
但令他觉得奇异的是,青州百姓只是看不起宋人中的权贵,却认为宋人中的农人匠人,那些身处最底层的人和他们一样,只有权贵低他们一等。
这是白四来之前从未设想过的。
就连辽人,对着宋人权贵也更有尊重,也同宋人一般看不起底层人。
白四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当地人嘴里的少爷帮,他原以为能从这些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身上得到帮助,然而结果却是这群人足不出户不是因为不愿与贩夫走卒为伍,而是贩夫走卒不愿意同他们为伍。
他们无法融入青州,就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们推拒在外。
可要说青州针对他们?普通百姓能做的他们也能做,就连上学,只要他们愿意,也一样可以学机械学设计,学那些白四从未听过的东西。
白四原先不明白,如今明白了。
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像青州本地人那样放弃自己的身份,他是白家第四子,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这不仅是他的身份,还是他为之骄傲的一切。
他可以同农户子弟同桌共饮,但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是同样的人。
甚至在他眼里,只有权贵是人,平民百姓不过是听风就是雨的猪狗而已。
让他打从心底里认可人人平等?那无异于将他塞回娘胎再生一回。
而别人也不是傻子,即便他可以伪装一时,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倨傲和蔑视。
白四看着前方行人的背影,这些人原本永远不可能走在他的前头。
在襄州,应当是他骑着马,他们只能在路边被他胯下骏马奔跑时扬起的尘土覆满一脸,而后看着他骑在马上的背影。
现在,他落在这群人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