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村已然成了贼窝,一旦事发,全族都不会落到好处。
而其中也有她的邻里,她的亲朋。
可是,报仇近在眼前,她还能回想起长子临行前那张干瘦的脸,他提着的包袱里只有一套衣裳,十几块干饼,以及家中仅剩钱财的一半。
谁都知道长子此去十死无生,可她这个当娘的甚至不敢相送,只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大儿媳撑起了她的责任,大着肚子将长子送出门。
长子的命悬在她的头上。
甚至两个远嫁的女儿——当年灾荒,她想让儿子们送粮给女儿们,却也被村人阻拦,你家给女儿送了粮,我家要不要送?显得你是好人,我们都是恶父母?既如此,就不能开这个禁!
时至今日,陈婶子都不知道自己两个女儿随着亲家去了何方,此一生可还有再见的机会?
她肚子里落下的肉,竟然只剩了一个还在她身侧。
为人父母,儿女死的死,流落的流落,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这股气必要族长的血肉来抚平。
陈婶子叫来夏三,她将银票递给他,叮嘱道:“你送去给夏乔,在村里你也有几个儿兄弟要拉拢,靠夏乔一个还是凶险,可人多了,难免嘴杂,你心里要有成算。”
夏三胆子还是不大,但也知道家中离不开人,大嫂和自己媳妇还要挣钱和带孩子,娘腿脚也不好,爹还得扛包,家中只有他一个“闲人”,倘若此事不肩负责任,那要他何用?
“娘,我清楚。”夏三,“我心里有几个人选,手里也有他们的把柄,定能哄他们上船,绝不给他们下船的机会。”
“你心里有数就好。”陈婶子拍了拍夏三的手臂,“你大哥的仇,你大嫂的仇,几个侄子侄女的仇,都得指望你了。”
陈婶子:“还有役吏……你当不成兵了,倘若再当不成役吏,也得去和你爹一样扛包。”
仇恨与前途捆绑在一块,容不得夏三有丝毫退缩之意。
夏三肃容道:“娘,你放心,你儿子我不是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