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腥臊,港口上弥漫着腥味、酸臭味、甚至尿骚味和粪臭味,地上总有流不尽的污水,力夫们只穿着一条兜裆布,要拉了便就地一蹲,站起来后继续干活。
港口日日各色人往来不断,就没有得闲的时候,破损的地方随意补补,因此整个港口不仅弥漫着恶臭,修筑的台子早就破烂不堪,哪怕不下雨也处处泥泞。
但船工力夫们是惯常在港口干活,对这里的环境和气味不以为意,船能入港,能上下货物就行,不必讲究什么。
“这是做什么?还不许咱们上岸?”刘老二站在舢舨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耽误了日子,这货就砸我手上了!”
伙计在他身后劝道:“老大,不然咱们绕去登州吧!也就一日的功夫。”
刘老二反身瞪他一眼:“你懂个屁!咱们海上人绕路容易,收货的老爷绕路容不容易?赶路就不说了,登州的官老爷要不要孝敬?力夫要不要再收?这又不止是钱的事。”
做海上贸易的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商人,得罪了,人家就是有法子让他们满满一船的货一样都卖不出去!难道把货全扔了?
可怕的不是商人,是有本事和官老爷勾搭上的商人。
尤其这些大商人几乎都是贩盐起家,能拿到盐引的人,难道还没几个“孝敬”的大老爷?
甚至连带着自家婆姨一起,去给大官人当“娘子”“倌人”的也不少。
自个儿的屁股都供出去了,心眼大不了多少。
伙计被骂了一通后不再说话,只转头撇嘴。
他们已经在海上待了三日,眼看着力夫们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士兵带走——见多识广的海上人分得清普通青壮和士兵的区别,不过他们离得远,只能看到个尚算清晰的人影,要说口音和具体样貌那是全不清楚的。
而后,便有人开始清理那糟污的码头。
怎么说呢……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码头铺的是青石板。
入了夜,各船点起灯笼,船都是木头做的,不敢用火把,就怕海上的夜风一吹,船没了。
“看样子还要再等。”刘老二只能坐着舢舨回楼船。
舢舨就是小船,楼船太大,吃水深,浅海的地方去不了,只能靠灵活的小船运送补给和船工,也能与别的楼船进行一些买卖。
刘老二踏上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财产,心有戚戚道:“到底不是老家,出了事就是两眼一抹黑,也没人来送个信,青州到底怎么回事,倘若送些银子能上岸,也不能说这银子出的不值。”
“老大!”船工跑进船舱,“有海女来兜售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