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还能结一姓的男丁对抗匪徒草寇,可他们对付不了兵。
老妇人坐在床边缝补着衣裳,她两鬓斑白,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她手不抖,即便眼睛花了也能以多年的习惯缝补,她轻声说:“冲进来了,娘就带着你走。”
她停下缝补,手在枕头下摸索,那是家中最后一把刀。
她磨了一整天。
姑娘低着头,她看着蹲在地上的爹。
年迈的男子抬起头,他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妮儿莫怕,爹识得几个兵,他们说了,不扰民哩!”
一家人都不再说话。
朝廷的谎话他们听得多了,说要打辽人,要征兵,姑娘的兄弟们都被征走了。
小弟弟只有十二岁,连刀都拿不动,也走了。
要征税,便只能变卖家中的财产,再后来,娘的嫁妆也卖了。
可朝廷没和辽人打起来。
她的兄弟们却没有回来。
朝廷嘴里,大官人们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爹日日走街串巷收夜香,娘帮着邻里们缝补衣裳,一大家子人,如今就剩他们三个挣扎着求生。
她还记得自己幼时的日子,家里亲戚多,爹还干得动活,两个哥哥在酒楼干杂工,娘会绣帕子,一家人的日子多好过啊。
有甜蜜的麦芽糖,有哥哥们从酒楼带回来的,大官人们没吃完的烧鹅,有娘给她裁得头花。
每年她都能得一件新衣裳,不是娘的衣裳改的,是新扯了布做!
如今想来,以前的日子仿佛是假的,从未存在过,只是她的臆想。
她年岁正好,长得也不丑,要想说个好人家也不难。
可她不敢嫁出去,她也走了,爹娘怎么活呢?怎么还活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