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老娘重新拿起针线来,“娘也不图你大富大贵,你别怨阮姐,你姐她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阮姐来了,她才算活过来了。”
谢长安没说话。
老娘接着说:“以前……家里没个男人,日子都过不下去,你姐为了叫你继续读书,眼睛都坏了,夜里点了灯都看不清东西,怕嫁了人,婆家不许她再给娘家送钱,如今都二十五了,还没成婚。”
谢长安终于忍不住说:“娘!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这些年你和大姐过得什么日子,我不知道吗?!”谢长安崩溃道,“咱们一家买不起新衣,吃不了饱饭,为了让我读书,你连嫁妆都卖了!大姐到了夜里就跟瞎子一样,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
老娘叹了口气。
谢长安跪在地上,趴在老娘的膝头,他呜咽道:“娘……我们图什么啊……我们图什么啊……”
老娘摸了摸谢长安的头,她叹气道:“儿啊,人各有命。”
“阮姐来了,你做不成官了,可咱们的日子也没差是不是?没有富贵,那就没有富贵吧,你看看,这煤炉子多好,还有这煤,你是老师,这煤卖给我们是低价呢。”
老娘笑道:“看,娘这不是享上你的福了吗?”
谢长安嚎啕大哭。
他是寡母拉扯大的,爹早死,寡母一个人拉扯着他们姐弟,靠着刺绣的手艺供他读书。
谢长安知道,这是他们一家改换门庭的唯一办法。
他如果考不上秀才,中不了举人,大姐只能嫁给贩夫走卒,他的孩子也不会再有机会读书认字。
读书啊……是他们这些人唯一往上爬的办法。
不读书,没有功名,他们渐渐就会沦为街头的苦力,甚至恐怕留不下子孙。
他们一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代价大到谢长安头悬梁都不敢放弃,不敢有些许懈怠。
可突然一下,没了。
他们一家以前的全部付出,全没了。
哪怕阮姐继续让他做县丞呢?哪怕让他做个小吏呢?
可如今他是什么?一个扫盲老师,他的同事是什么人?是一群曾经连数都数不清楚的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