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绯咽下嘴里的东西,面不改色地道:“人类的历史放在文明的维度上,不过是在牙牙学语,大脑开发和思维进化是很初级的,人类热衷于把爱挂在嘴边,其实多数人学不会‘爱’这种高级情感活动,要么是不爱,要么没有章法的爱。”
前者如荀西丛的父母。
后者如郑蓝玉的母亲。
“爱到极致未必是好事,极端的爱容易引发极端的反抗和极端的愧疚,缺爱还能让人渴望爱,极端反而让人逃避爱,”计绯道,“我不知道蓝玉家的具体情况,无非是和大妹奶奶差不多,家长把全部的重点放在子女身上,没良心的人会变得贪婪,有良心的人会被困住,和死亡纠缠的话一不小心就成了死结。”
荀西丛回忆着郑蓝玉去流坡县找他母亲那天的场景,当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可是他自始至终都走不出那一天。
计绯道:“蓝玉是个三观定型的成年人,想改变他是很难的,周围人一直劝,他就会一直质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事实上你说他过得好吧,他在求神拜佛,你说他过得不好吧,他把农家乐照顾得不错,一个能够创业成功的年轻人在普世价值里也算挺厉害的了。”
荀西丛似有所悟。
“他没有影响别人,也没有祸害别人,他的生活维持住了一种平衡,只要心态放平一点,别在生理上折磨自己,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劝他非得破茧成蝶,”计绯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带出几分惋惜,“蜕变是一种很痛苦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熬得过去的,更何况大多数人都熬不对方向。”
所以计绯还是挺佩服荀西丛的,也许她给了他一份改变的契机,但能真正走出过往的阴影,还是靠着他自身不屈的意志,不然他只会沉湎在父母令人窒息的控制下,当个没有牙的老虎。
荀西丛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放低标准也许是个出路。”
“看他愿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出路吧,”计绯道,“你知道咱们学习班组了个旅游团吗?有个志愿者是做短途旅游的,有学员找她预约,等学习班结束后就去隔壁市来个三日游,价格很便宜,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个人报名了……包括大妹奶奶。”
荀西丛有点意外,“他们主动想去的?”
“对,他们说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浮云县,这次说不定是唯一的机会了,”计绯看他一眼,“有几个志愿者在商量着陪他们一起去,蓝玉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