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传到傲梅阁时,林傲梅正埋首于桌案前,清幽的墨香袅袅萦绕在帷幕之内。
听着黎郁之兴致盈盈的娓娓而诉,林傲梅眸光泠泠,嫣红唇畔似笑非笑,手中紫毫虽丝毫未顿,空灵的音色却在墨香四溢中悠悠转开:“三姨娘?”
“是啊,就是三姨娘。我看啊,这回她可捡到大便宜咯!”黎郁之散漫的拈起茶盏,开怀一笑道。
从旁协助杜柳清管理后宅,这种福利,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过,黎郁之也不在意这些,只要林傲梅没事就好。
早在林傲梅回来时,黎郁之便一刻都不想在桂园呆了,无奈他还是得留下看看情形,才好回来告诉林傲梅。
林傲梅但笑不语,抬头瞥了一眼黎郁之,掩下眸中的流光溢彩。
本以为要事后再想办法解决那三人,断了杜柳清的后路,不成想三姨娘出手如此之快,倒省了她不少麻烦。
三姨娘,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
能继杜柳清之后生下一儿一女,是秦玉茗的本事;看似不争不抢,却凭借区区的妾位,说服林箭澜杖毙三人,是秦玉茗的能力;平时不鸣则已,此时一鸣惊人,一出手便得了协理后宅之权,顺便借由此事让自己对她心怀感激,是秦玉茗的眼光。
如此一个具本事,能力,眼光于一身的人,定会是杜柳清最大的对手。
“表姐,现在杜柳清的嫌疑是最大的,此事又定是杜柳清背后指使,如果顺着那三人的线索追查下去,届时证据确凿,不就能一举揭穿杜柳清吗?三姨娘为何要请求姑父杖毙那三个人呢?这不是在帮杜柳清吗?”在桂园,三姨娘的言行举止,都让黎郁之知道,三姨娘并非愚钝之人,也绝非和杜柳清一伙。
所以,三姨娘如此做,必有其深意。
他还记得,表姐也曾请求姑父杖毙那三人,所以,三姨娘如此做的用意,定和表姐所计划的如出一辙。
无奈,即使想到了这一层,黎郁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杖毙那三人。那可是指证杜柳清的铁证!就这样没了……
“帮杜柳清?那可不见得。”林傲梅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轻声道:“那三人提供的所谓线索,不过九牛一毛。杜柳清行事素来谨慎,天衣无缝,这次,若不是我反其道而行,你认为,凭那三人,就能让杜柳清招惹上嫌疑吗?”
黎郁之一怔,随即点点头。确实,杜柳清连雇人出面这一细节,都谨慎的不让自己的丫鬟出面,而是找了个谁都追查不到的人。
若不是表姐机灵,提前设计了杜柳清一把,就算那三人说得再天花乱坠,指证得再有理有据,木宁这个名字一出来,杜柳清便能撇得干干净净。
“可是,正因如此,费了这么大劲才让杜柳清惹上嫌疑,不更该乘机追查到底,让杜柳清无法翻盘吗?”
“郁儿!”林傲梅斜睨了黎郁之一眼,踱步到茶案前坐下,方道:“你以为杜柳清是吃素的吗?会毫无动作的任你调查到真相?今天也是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才会一时失了章法。如果给杜柳清时间缓冲,事后别说追查到真相,恐怕杜柳清还极有可能倒打一耙,连带将今天的嫌疑也彻底洗脱掉!到时我们就真的功亏一篑。杖毙那三个人,虽说无法证据确凿的指证杜柳清,但也让她的嫌疑再也无法洗脱,这样,杜柳清才是真正的无法翻盘!”
不得不说,杜柳清是个太可怕的对手,所以,林傲梅才得这么小心翼翼的退而求其次。
不过,这也足够了。
在府里这么久,林傲梅发现,对于杜柳清,林箭澜是抱以十足十的信任。
而这次的事,就像在林箭澜的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一粒对杜柳清不再信任的种子。而她,会让这粒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直到根深蒂固!
黎郁之霎时犹如醍醐灌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傲梅。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还好表姐看得深远,不然的话,要是被杜柳清倒打一耙,那还了得?
看着黎郁之惊诧的神色,林傲梅泠泠如水的妙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很多事,她不想让郁儿接触,但却不得不让他接触。就算满腹经纶,不练达人情世故,不懂得人心险恶,也注定是走不远的。这世间,素来就容不下太过简单干净的人。
她不愿郁儿成为一个只有思想,只懂得书中那些君子大仁大义道理的人。
透过蓝色的帷幕,林傲梅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千里之外,清澈的瞳眸中,一抹狠戾稍纵即逝:杜柳清不是吃素的,她林傲梅也不是泥捏的!她还没出手,杜柳清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设计到她头上来了,这事没完!
星目流转,林傲梅整了整微皱的衣裙,笑着朝黎郁之道:“我要去秾华院,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