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白嬷嬷手法娴熟地为林傲梅梳理着长发。
因要回相府,白嬷嬷显得格外用心。
将乌鸦鸦的发丝梳成复杂却不繁重的流云鬓。打开首饰盒,里面上百种饰品,样样精美,令人眼花缭乱。白嬷嬷一时踌躇起来,竟不知要戴哪样。
就连一旁的苗嬷嬷也犯难。
林傲梅不由失笑,苗嬷嬷素来沉稳,办事利索,居然在这种小事上犯难,真是关心则乱。
拿过首饰盒,林傲梅翻翻找找,拿出一支镏金点翠步摇,一条雪贝链和一对白玉耳坠:“嬷嬷,就戴这些吧!手镯仍带那个白银缠丝双扣镯就行。”
“好,听小姐的,不过头上只戴镏金点翠步摇,是不是太过单调了?”白嬷嬷看着林傲梅的流云鬓道。
“流云鬓已是偏复杂的发髻了,如果再戴过多珠钗,就会显得过于繁重,画蛇添足了。”上辈子在二皇子府,为讨詹玄启欢心,林傲梅可是煞费苦心。
詹玄启喜欢女子幽雅娴静,温婉大方,所以,从妆容,穿着,气质,到生活习性,她都向他的理想型一一在改变,只愿能成为他心中最完美的贤内助。
但是,到被灌下毒酒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管在他心中多完美,都比不上权势来得重要。
白嬷嬷想想觉得有道理,便按林傲梅的吩咐一一为她装扮。
苗嬷嬷带着大大小小五六个包袱,走到林傲梅身边:“小姐,马车在门外候着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嗯!走吧!”林傲梅戴上面纱,率先走出屋门,无半丝留恋。
苗嬷嬷和白嬷嬷望着空荡荡的的屋子,心内百感交集。
怎么说也是住了七年的屋子,怎么可能无半丝眷恋?
但见林傲梅人影已经走远,赶忙收起心思,急步追上……
三人走到大门外,便见门外聚集了满满的人。
邯珥村属于较偏僻的山村,相府来接人的阵仗比他们娶媳妇嫁女儿的阵仗还隆重,因而一个个都想来开开眼界。一时间,刘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热闹无比。
相府的马车高端华丽,车帷挂着琉璃珠串成的绣带,宝蓝色的车前是三匹精壮矫健的棕马,两边窗口上的红色云鸾花格外亮眼。
云鸾花是出云国的国花,但凡朝中重臣及其家属的马车,都刻有云鸾花的标志,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秋水见到林傲梅,赶忙跳下马车行礼:“二小姐,奴婢奉相爷之命,来接二小姐回府,这是相府文凭,请二小姐过目。”
恭敬的语气让上次见过秋水的人都用力揉了揉眼睛,这不是那天在刘家门口目中无人大喊大叫的女人吗?怎么今天见到林傲梅,这么恭敬谦和?果然富贵好命人就是不一样!
每个人都暗暗羡慕林傲梅的好命,只有跟在孙氏身边的刘浣碧拳头紧握,看着一身菊黄长裙,明艳动人的林傲梅,一口银牙差不多都快咬碎了。
这个死丫头,臭丫头,为什么这么命好?
不过就是回趟相府,排场比她下个月大婚不知要气派多少倍。
两个车夫,八个护卫,两个小厮,一个丫鬟,还有自身的两个贴身嬷嬷。她大婚顶多也就一个喜婆加几抬嫁妆,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命这么苦?
林傲梅接过文凭,看了一眼,还给秋水。
这时,孙氏突然扑过来,握住林傲梅的手,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却拼命忍住:“梅儿啊!在刘家七年,孙婶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看待,现在你要回相府了,孙婶心里有多少舍不得啊!可惜家里穷,相府是大富大贵的门第,孙婶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只希望你回府后,别忘了刘家,要常回来看看孙婶,免得我挂念,晓得吗?”
苗嬷嬷和白嬷嬷狠狠鄙视了孙氏一眼,当亲闺女看待?呸!她怎么不说将小姐供奉成祖宗?
还说什么家里穷,相府是大富大贵的门第,又装出一副情深至切的模样,摆明是在逼小姐接济他们,否则就是小姐富贵忘本,忘恩负义了。
若当真情深至切,何必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当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林傲梅也心中鄙夷,面上却不露半分,右手轻轻的为孙氏扫去眼前的碎发,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孙氏手里抽出:“有空我会回来探望的,但爹爹毕竟公务繁忙,我若回来,会很是劳师动众的。倒是孙婶你,别总想着省几个钱,浣碧姐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要多买些补品补补,不管什么,身子最重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既显关心又不显突兀,就像小辈对晚辈的好言相劝,循循善诱,而且又点明了孙氏省钱,要是日后孙氏穿得不好,吃得不好,那纯粹是她自己省钱,找虐,和林傲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孙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林傲梅几句话,云淡风轻的就将她的小九九彻底消弭无形了。
朝孙氏身后望去,见一身墨绿长裳的刘段慬似乎欲言又止,林傲梅莲步轻移走到刘段慬面前,向刘段慬微微行了个半礼:“七年来多谢段慬哥哥的照顾,梅儿这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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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刘段慬虚扶了一把,当两人身子只有一步之遥时,刘段慬用仅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林傲梅在哪儿?告诉我。”
林傲梅当下一愣,她以为刘段慬是要问秋闱的事,没想到……
她那日没跟刘段慬解释她就是真的林傲梅,甚至故意误导他,是要留一手。因为她对刘段慬根本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不可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以后若是刘段慬有异心,又笃定她并非林傲梅,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她真的是林傲梅,无论他围绕这件事设什么局,她都稳操胜券,这样的误会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她从未想过刘段慬会向她问起林傲梅,是在担心她吗?
心中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里,泛起圈圈波纹。
也许,刘段慬在可怜她的同时,对她还是有一两分真心的。
泛起波纹的湖面很快平静下来:“她没事,我把她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了。”
就算有一两分真心又怎样?她付出了真感情的那颗心,早已被伤得鲜血淋漓,
世上没有永远的真心,就算有,也注定被无情践踏。
“那就好。”刘段慬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石头。
林傲梅退后一小步,以免让人看出异样。
“苗嬷嬷。”听到林傲梅有吩咐,苗嬷嬷跑到她身边,林傲梅对着苗嬷嬷低语了几句,苗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刘段慬手上。
“段慬哥哥,这张银票就当梅儿送与你进京赶考的盘缠,预祝段慬哥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刘段慬上辈子是在京城饿死的,还是送他些银两,以防万一的好。
刘段慬手拿着银票,羡煞众人,这出手也太大方了!
林傲梅向众人倩身以示告别,转身走到马车旁,秋水已在旁边撩帘候着,小厮忙把脚凳放在平地上,好让林傲梅踩着上马车。
白嬷嬷和苗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林傲梅上车,等林傲梅上了马车,才跟着进了马车。
车内主座乳白色的蚕丝软枕静静的躺在车壁边,柔软的坐垫上用细丝勾勒出清新的茉莉图案,布置十分精致富丽。
林傲梅坐在正座上,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羊脂玉般的小脸。
出云国民风并不是很开放,女子在外面人多的场合,一般都要轻纱遮面。不过在车上,就没有戴的必要了。
“驾!”车夫见车里人都坐好,一抽鞭子,马车缓缓朝相府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