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致远见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又是怜悯,又是愤怒。同时,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隐痛从心底弥漫开来。他想到大理被元世祖忽必烈带兵灭亡时,大理普通人及皇族所遭遇到的残酷杀戮,与民不聊生的凄惨境况,此时的袁氏家族所处处境,就是缩小版的大理当初所经历的。感同身受之下,他的脸色也渐渐的阴沉寒冷起来。
双清就站在他旁边,自然也看到这里的一切。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冷冷道:“呵呵!好一个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真不愧有皇帝御赐《礼义传家》的殊荣!”她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讥讽,还有一腔不平与愤恨。
段致远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当下冷冷道:“这是什么情况?这被关在地牢里的又是什么人?”
带路男子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此时兀自吓得惊魂未定,但是他却心中明白,是段爷救了他一条小命。心中对段爷自是感恩不已。此时听到段爷质问,当下忙道:“这些正是大少爷他们抓的袁氏一门。袁氏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多年经商,家底尚算殷实。再加上他们与黄氏吴氏皆相交甚笃,黄家被满门灭绝,袁家保不定会与吴家联盟,为黄家出头。大少爷与三少爷为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灭了黄家上下的第二天晚上,与知府大人合作,派人突袭了袁家,在袁家猝不及防之下,被一锅端了。被关在这里的除了有八旬老人,二三岁的小孩,还有七八个襁褓中的婴儿及三四个孕妇。其中有两个。已经要生了。”
段致远越听越是心惊,他原以为,胡家上下大小事宜,都在他掌控之中。没有想到,胡大少与胡三少居然对他阳奉阴违,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之事!大理皇族晚年多避位为僧,便是为赎在职之时所造的各般罪业。故段氏一族多精研佛法,所以基本以佛法传家,也使得段氏子弟大多心怀善念,心肠仁慈。
如今在他面前发生如此人伦大变,一家满门死亡数百人,当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的他,盛怒之下,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与泱泱气度,厉声喝道:“来人!快快将袁氏一众人等放出来,好好延医治疗!另外,速速将大少三少控制拿下,听候发落!老爷子一向公正仁义,定不会姑息养奸,定会还黄家、袁家一个公道!”
双清听到这话,忍不住被气乐了,挑了挑眉,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呵呵!这位段爷,看着也是经历过一些风雨的,怎么还这么天真呢?此事若无老爷子首肯点头,仅凭胡家大少与三少的面子,知府大人会趟这滩浑水?视辖下数百条人命于不顾,拿自己头上乌纱与前程开玩笑?”她聪明机智,洞若观火,在尼泊尔时也见过宫中内斗的残酷与阴暗,虽然年轻,却也算是久经风雨,故此,已经看透其中关窍,忍不住出言提醒。
段致远听到双清这话,顿时如梦方醒,方才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天真了,如胡家老爷子这种,在官场摸爬打拼这么多年的老狐狸,岂是省油的灯?恐怕这事,不穿帮还好,一旦捅出去,自己搞不好,还会成老爷子的替罪羊。到时候,老爷子一句话:我在朝为官,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段致远拿主意。家里发生何事,我老头子一概不知。
那可是一推二五六,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而到那时,他段致远就是一个稳稳的道德败坏的斯文败类,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他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地下段氏列祖列宗,成为段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原本因为老爷子的知遇之恩,而心怀感激的他,此时细思极恐,原本聪明睿智的他,顿时明白了胡家老爷子的算计,也终于知道,胡大少与三少,为什么敢背着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为的是排除异己,扫清障碍,还可以找个现成的替罪羊。除去段致远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举除了袁氏、黄氏、吴氏及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外人段致远,可谓一石四鸟,何乐而不为?
段致远在双清一语点醒之下,顿时如醍醐灌顶般,将所有事情都想的明白透彻,心惊胆战之下,又是愤怒又是悲哀。
他对胡老爷子,一向都是禀承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德报之。如今知晓胡家所做所为,心中的信念如土崩瓦解般轰然崩塌,对胡老爷子的感恩与尊重也一朝崩溃,一时间,原本满怀正义朝气的他,变的心灰意冷,心怀萧瑟悲哀起来。
双清在他旁边,察言观色,见到他表情落寞悲凉,知道他已经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缘由,也是不由苦涩一笑。原本精灵顽皮的她,面对此时此景,也失去了平时精灵搞怪的心思,难得的变的一本正经起来。
双清幽幽叹了口气,沉声道:“段爷,事情已经发生,追悔愤怒又有何益?况且此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不如想个解决之道,以解袁家目前困境,方是目前所当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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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依双清性格,早就上前劈了牢笼,放出袁家众人,一路打杀出去了。只是考虑到袁家众人在水牢中被困多日,早就疲惫困乏虚弱已及,即令打开了牢笼,他们也未必有力气自己走出去。
双清只有一双手,她武功毒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将袁家那么多人一一背负搀扶出去。要不,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所以,还得借段致远在胡家的影响力与权利,调动胡家之人相助,才能将袁家人救出。
段致远听到双清之言,原本悲凉落寞浑浑噩噩的心,顿时清醒过来,打量一下当时情况,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当即沉声喝道:“来人!打开牢笼!放了袁家上下!”
在场胡家之人,听到这话,均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要说放了袁家众人,他们也没那个胆量,敢违逆大少爷之命,但段爷积威之下,这话却又不敢不听。两相为难之下,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对段致远恭敬一礼:“回段爷的话,非是我们不放袁家人。只是钥匙在大少爷手中,我们打不开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