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伯言站定,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老臣年迈,膝下仅有一子,却对朝政毫无兴趣。我郁家,怕是要在我手中断了这效忠大邓的香火。”
言毕,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李元狐见状,心中暖流涌动,却低眉敛目,幽幽转身。
彼时,刘北辰手捧香茶而入。
茶香四溢,满室生香。
郁伯言接过茶盏,轻轻啜饮,茶香缭绕间,似乎连心绪也随之变得宁静:“老臣斗胆一问,殿下此番从南越归来,心中可有进一步的打算?”
李元狐放下手中杯盏,转开眼眸,目光悠远地投向窗外的夜色。
郁伯言道:“殿下似乎还有心思?”
李元狐叹了口气,慢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如今的瑞安叫我觉得陌生。想当年,我远去南越时,父皇与母妃情深意重,然而,后来竟也发生了那般悖逆人伦之事。”
郁伯言闻言,神情变得格外凝重:“说来,此事与太卜令——筮天瑞有关,昔日璘王殿下对太卜司的种种改制,致使他心生怨怼,于是向圣上进谗言,声称唯有牺牲皇子之母,方能确保皇子福泽绵长。而后,圣上年岁渐长,疑心日益加重,唯恐外戚干政,便顺水推舟。而殿下之母,便成了这规矩之下的首位牺牲者。”
“竟是太卜令,筮天瑞!”刘北辰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微颤,“他们平日里神神叨叨惯了,竟还敢打这样的主意!”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元狐。
可李元狐的愤怒似乎只是瞬间闪过,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冷静所替代。
郁伯言见他只是静静地喝茶,不禁问道:“殿下不信老朽所言?”
李元狐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望向郁伯言,缓缓说道:“丞相大人何出此言?我岂会不信。只是此事太过沉重,一时之间,心绪难平罢了。”
刘北辰皱着眉头,沉声道:“殿下,此事不可不查。太卜司竟敢如此妄为,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元狐微微点头,“此事自然要查个清楚,但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我们刚回到瑞安,根基未稳,需从长计议。”
然而,周遭的烛光昏黄,如同被轻纱覆盖,使得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李元狐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深邃。
郁伯言不禁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说来,他之所以迟迟未能前来拜会李元狐,是因心中藏有未了之事,这份隐秘如同千斤重担,压得他难以喘息。而这秘密,就像是一堵无形而坚固的墙,悄无声息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郁伯言又勉强挤出几句客套之言,但李元狐始终保持着那份淡然的态度,郁伯言便知今日再留也是无益,便决定就此告辞。
他缓缓起身,拱手道:“殿下,今日叨扰良久,老臣先行告退。”
李元狐亦站起身来,轻抬手臂:“丞相慢走。”
待郁伯言从密道离去后,刘北辰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对郁大人似乎有所保留?”
李元狐微微垂眸,低叹一声。
刘北辰道:“如今各方势力交错纵横,郁大人作为朝中重臣,其立场举足轻重。殿下这般若即若离,恐生间隙,让郁大人心生疑虑。”
“我又何尝不知呢。”
“殿下可是担心日前郁家在城外的异动?可那不过是为巫溪围猎筹备,且已得圣上首肯……”
李元狐轻抬眼眸,掠过窗外那抹幽深的夜色,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那便等巫溪之事结束,再说吧……”
“殿下……”
“倒茶。”
刘北辰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为李元狐披衣倒茶,然那茶香虽醇,却终究敌不过夜风的轻拂,渐渐飘散于无垠的暗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