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问:“我能看看这卷竹简么?”
老婆婆点头:“看吧。”
安宁拿过桌上那卷竹简,轻轻打开,只见那陈旧的竹简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猎户钱福带路报信有功,赏银XXX,赐公士一爵。钱福为国牺牲,爵位由其子钱禄继承。竹简的落款上盖着西陵王姬大将军幕府的官印。
当年季长离为了凑够粮税填补朝廷的亏空、赈济灾民,勒令羽川旧贵族把积年未交的税赋一次性交齐。羽川旧贵族抱团欲反,封了羽川进军的入口。
灾民中有一些猎户挺身而出,翻山越岭走山路去给那些从长安赶来支援的进军带路,绕路进羽川。有些猎户本就饥饿已久,耐不住那样高强度的奔跑,刚把大军带进羽川,人就累死了。
安宁看着手中的竹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安宁低着头,暖黄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侧脸上,看不出表情。
良久,安宁自嘲一笑,说:“如果没有他们那些权贵之间的争权夺利,你们根本就不用背井离乡,也不会家破人亡。阿婆,你不恨她,竟还拿出自家最后的口粮去祭她,这又是何道理?”
“恨?”老婆婆烧完了手中的黄纸,看了看火盆中翻腾的火焰后,抬头对安宁说:“小贵人,您怕是忘了,我们本就是不受各国待见的赤羽贱民。他们争与不争,也不影响我们的日子难熬。
那年羽川大饥荒,路上都是饿死的尸体。别说是我们这些赤羽贱民,就连那些后面迁过来的,分得很多肥沃良田的老西陵人,也饿死了很多。若非王姬娘娘一视同仁地开仓赈灾,我们全家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安宁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着火盆中那些明明灭灭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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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以前赤羽国还在的时候,羽川也发生过灾荒。可那时候官府赈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我娘家以前是只比奴隶好一点点的平民。小时候我们跟着家中的长辈去公田上劳作,总听监工老爷们说:贵人天生就是贵人。从来只有下等人把财物上贡给贵人的,哪有把贵人的东西抢来分发给下等人的道理?下等人若真是活不下去了,那也是自己的命不好,只能咬牙认了!
说实话,像我们这样的赤羽贱民,只要没落到南岳人手中,在哪其实都差不多。以前赤羽还在的时候,我们就是下等人;后来赤羽亡了,我们在西陵的管辖下,依旧是下等人。只不过是身上的赋税、劳役更重一些罢了。
自古刑不上贵人,这税啊,也不上贵人!老婆子我活了一千多岁,从来没有见过像娘娘那样的贵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贵人肯为了一群下等人的死活,敢抬着棺材去要求另一群贵人交税呢?
娘娘对我们这些下等人,有再生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如今就连娘娘的忌辰,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贡品祭拜娘娘,实属不该……”
老人家话多,一说起那些陈年旧事,就能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说着说着,竟坐着也能睡着。
安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往后倒的老婆婆。在小妞妞的指引下,安宁把老婆婆扶到榻上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