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接待贵客似的,客气又温和,甚至杜湘帘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明轩这张脸了。
可在送走单独离开去购买当地特产、为回明家做准备的明轩之后,杜母将女儿叫到了身边。
尽管时隔多年,可是杜母同样一眼便认出了那张脸,那张害得女儿瞎了眼的脸,那张侮辱了年幼女儿的魔鬼,怕是化了灰,她也不可能会忘。
可她更为在意的,是杜湘帘这么做的缘由。
“其实,我以前曾经很不喜欢那些个邻里街坊。”杜湘帘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即扬唇酸涩得笑了笑。
杜家所在的P市本就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大城市,甚至这个城市压根留不住当地的年轻人。
它物价低,地广人稀,却工业化严重,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工厂,就连天空都是昏黄混沌的颜色,尤其是风大的日子里呼吸时,鼻腔都会被风沙磋磨得酸痛。
很少有年轻人愿意留在这里,大多数都挤破了头的想离开这里。
那些出息的孩子们都越走越远,就在了外面的大城市。
至于那些家世平平、学历平平、能力也平平的普通人,大多数都进了工厂去做流水线的工人。
社会的发展太快了,却似乎偏偏遗漏了这块土地似的,将她的时间轴牢牢的定格在了过去的时间里。
杜湘帘依稀记得,过去的她是很厌恶这里的。
年幼无知时尚且不以为意,可在她见识过京都的种种后,她更是清楚明了的意识到了自己心里对这块土地上的人、事、物隐隐的不喜。
杜湘帘不喜欢那个住在她家不远处的、胖胖的祝婶儿,她的嗓门儿大的出奇,还是个非常溺爱孩子的妇人,甚至溺爱到了没三观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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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她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打架斗殴、逞凶斗狠,最严重的一次打断了一个男孩的一条腿。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理直气壮的扯着喇叭嗓子骂:“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儿子怎么不打别人?”
杜湘帘也不喜欢周家的阿姨,那个女人简直是个泼辣的长舌妇,当初那条街上的八卦,就没有一户是她说不上来的,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就不一定了。
她的嫉妒心还强,看谁穿戴的好看些,就得在背后说道人家不学好,不是个好东西,不会过日子,甚至还会造谣生事说人家的钱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云云。
若说杜湘帘最讨厌的,还得是那个古古怪怪的环卫工人赵奶奶,她即便是看到小孩子也总是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谁欠她的钱似的。
平时总是穿着脏脏的衣服,把公共垃圾桶翻的乱七八糟,去捡那些塑料瓶和纸盒子,边翻边会骂骂咧咧的。
听说她的家里养了好几条小狗,却每天只喂它们吃那些别人丢掉的剩饭剩菜,她不明白她既然不能供它们吃喝,为什么还要养它们……
除此之外,总是爱光着膀子到处溜达的陈家叔叔、没事儿天天拉着爹爹喝酒的老酒鬼刘家大爷、还有那个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李家爷爷……
他们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简直与这块土地一样,让杜湘帘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她不止一次想象过,他们会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那词句或许会充斥着她难以想象的恶意,甚至她的痛苦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直到我妈妈告诉我,她在事后,曾经去挨家挨户的敲门,去跪地求取那些传单。”杜湘帘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嗓音变得愈发沙哑,一滴豆大的泪珠子划过了有些岁月痕迹的脸颊,打湿了她微微颤抖的睫羽。
杜母进到祝家时,那个一直被惯的无法无天的儿子,正跪在地上挨他父亲的皮带揍,祝婶儿却意外的铁青着脸在一旁闷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