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便将她的遗言和后事,全交代给了沈丘。
包括红金会的信物以及红金会的联系方式,还有国民军的密码信件的解读方法,以及段家未来五年的发展趋势与走向。
她将一切都交代的事无巨细,把后人的康庄大道铺的平整敞亮,然后自己撒手走的痛痛快快毫无留恋。
“我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评判她,到在我看来,段夫人堪称一代枭雄。”沈丘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儿,雾气弥漫了起来,遮掩了她泛着水光的眸子,她轻声说,“我没有理由不继承她的遗志。她做的虽然未必是最好的,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可你们的敛财之道终非正途。”半晌,辛煦说了一句,可终究底气不足。
“你们听过铁轨的故事么?”沈丘往瓷碟里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有些漫不经心的悠悠道,“有一群小朋友在外面玩,而那个地方有两条铁轨,一条还在使用,一条已经停用,只有一个小朋友选择在停用的铁轨上玩,其他的小朋友全都在仍在使用的铁轨上玩很不巧的,火车来了……”
“而你正站在铁轨的切换器旁,因此你能让火车转往停用的铁轨,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救了大多数的小朋友,但是那名在停用铁轨上的小朋友将被牺牲,你会怎麽办?”
“我就是站在切换器旁的那个人。与问题中不同的是,我面前的两道铁轨上,都是无辜的小朋友,只是一边人多,一边人少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的选择你们都看到了——我跟段夫人走了一样的路。”
不过是年轻人一腔肝胆,坚信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满腹热血罢了。
“可你们都有私心……”辛煦又道。
他眉头紧锁,不知到底是谁错了,他觉得这样不对,可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段夫人有私心,她想在乱世中为她的后人们闯出一条血路。
沈丘也有私心,她想在飘零中寻到一处安稳的容身之地。
可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善恶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得清的。
如何能因一事断一人?
“可谁都有私心。”沈丘说。
她手上的金玉烟枪敲击在桌面上“哒哒”作响,短短一句话却让辛煦无言以对。
“这……才是人啊……”沈丘的声音凉凉的,似乎能透过夏季的炎热,凉到人的心里。
她们都有私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而有时候,人的好坏也并非是分的那么清楚的。
焉知不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沈丘的声音平静如水,明媚的神色安然自若,自有一番风骨:“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挣扎。段夫人和我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保护我们所珍视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段夫人的所作所为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她也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是她的方法或许有些极端。”
辛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沈丘的话。
最终,他缓缓开口:“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牺牲他人的做法。”
站在人人平等的立场上,他无法理解这种慷他人之慨的做法,可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沈丘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可涟漪的父亲的命不是命么?
从贫苦人家掠夺的财物,通过走私和芙蓉膏赚取的财物,送去前线资助军队救国于水火,或许听起来的确是大是大非,大仁大义。
可那些因为没了这些财物而贫困潦倒、甚至丢掉性命的百姓,因为芙蓉膏上瘾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们的意向就不重要么?
为何人命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