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陈撤退时没有忘记掩护陈仓的百姓,只留给了黎承睦一座空城。黎承睦站在被大火烧成灰黑色的城墙上,只道:“如今既然进退两难,那便前进吧。”
后方的军情,殷军的将士也听说了。此时若是撤退,再想打进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大多是中原地区前去西北服兵役的,有些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几年,故土难离,而辛兆近年大兴土木、穷兵黩武,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归家。也是因此,他们才会跟着黎承睦一起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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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抓住了将士们此等的心理,黎承睦振臂一呼,慷慨陈词:“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可面对敌人一味退缩,只会前功尽弃!我们必须迎头而上,重回关中!”
随着黎承睦一声令下,早就得了指令的殷军将士一把大火将陈仓县烧了个干净。熊熊烈火在夜色里哔哔啵啵地燃烧着,火舌吞噬了一切,城墙、望楼、官衙、民居……百姓逃走时没有来得及带走的家禽在火场中痛苦地上蹿下跳,黎承睦冷眼望着身后被大火燃烧成灰烬的陈仓县,让副官吹响了集结的军号。
陈仓县自前朝的前朝的前朝就一直在这里,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县城就这样被黎承睦付之一炬,那些老砖瓦、旧木雕,此后便再也没有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也不是黎承睦所关心的了。
大队人马迅速集合,以破釜沉舟之势向着岐山进发。
而另一边,凉州城外,斥候来报。
“秦将军,他们出城了。”
“多少人?”秦黛正低头轻轻摩挲着怀里的荷包,荷包里放着的是一绺月其煜的胎发。
“城内还余五万。”
“五万……”秦黛小心地将荷包收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叹了一口气。攻下陇州,是月槐岚的引蛇出洞之计,目的还是凉州。凉州的驻军确实也如愿意出城,前去接应黎承睦,但五万的守军,对于秦黛而言还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将军,您还有什么顾虑?”看出秦黛眼中的犹豫,副将问道。
“可能做了母亲之后有了后顾之忧,我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大胆地去做决定了。”秦黛对副将并没有什么芥蒂,因此也放心地吐露心声。她们当然可以殊死一搏,可秦黛如今做了母亲,她深知自己手下的将士并非是军阵上的一枚棋子,也是别人的母亲、女儿。她们都有等着她们回家的人。
可副将却摇了摇头:“将军,我们虽然是别人的母亲、女儿,可我们也是我们自己。如果让黎承睦掌了大权,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做自己,一辈子只能做母亲、女儿、妻子了。”
“是啊将军!”斥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红着眼眶道,“我就是为了逃离我的家,才投奔您,投奔月家军的。我不怕死,但我怕一辈子都要被人打上从属于别人的标签!我相信军中很多的姐妹都是这样想的,既然来了,我们就不怕!”
那斥候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眼里却满是绝决和坚毅。像她这样的女子,月家军中不在少数。有许多不满于自己家庭的女子投身月家军中,她们有的尚且年幼就要被父母卖给鳏夫,有的被丈夫暴力相向,有的被迫为兄弟当牛做马……她们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家,月家军就是她们的家。
秦黛到底比她们幸运,她的母亲是这些女子中的一员,后来战死沙场,是上一代月家的娘子军们一口饭一口饭地将她喂养大,后来与月无华成亲,月槐岚也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倒是从未受过那些委屈。但姊妹们的境遇,她也多少听过,如今在阵前再度被提及,秦黛内心也有触动。
她与她们不一样。她的身上是有很多标签的,而现在最重要的标签并不谁的母亲谁的妻子,而是这一支军队的主帅。她对月家军的感情可能比别人都要深,就像月家军要守护辛周的百姓一样,月家军的这些姊妹们也是她想要守护的家人。
秦黛望着斥候年轻倔强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将这世间所有对女子的不公都撕碎,她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整顿一下队伍,明日发兵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