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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觉得李承牡不该反,可谁都看得出来李承牡想反。这天下姓什么,只要不姓姚,便都与姚靖仇无关。但黎承睦这种白眼狼,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若要黎承睦做这个圣人,未必比现在的辛兆更好。辛兆是昏君,那黎承睦若是登基,定是暴君。
姚靖仇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可他不仅仅是武川姚氏的姚靖仇,还是凉州百姓的保护伞。
果然,黎承睦冷哼一声:“手下败将,由不得你。”
不等姚靖仇再说什么,方天戟已经割下了他的头颅。姚靖仇至死都横眉冷对,对黎承睦怒目而视。黎承睦将姚靖仇的头提起,大步走出祠堂,旧城之中早就被西北军的一个小队控制住,黎承睦高举姚靖仇的头颅,喝道:“姚、章二将已死,众将士随我杀进凉州 ,直取大兴!”
“杀!杀!杀!”
上元七年二月,章楚山杀熊昇,同日战死矩州城外,矩州城内涌现一批名为巫冥教的邪教教派,掌控了矩州城。月家军内多次有人发现,军中有同一个人在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一时间军心大乱。除了章楚山中金蚕蛊身死之外,还有另外数名将士中了不同蛊毒。月霜双身中蔑片蛊,幸而解蛊及时,未有大碍。章云翳接过主帅之责,却破城失败,只能求援章晚方。经历丧女之痛的章晚方来不及悲伤,披甲上阵,连夜赶往矩州。
一周后,李承牡自曝惠王遗孤的身份,打着为大殷复国的旗号自安西都护府起兵,杀姚靖仇,破凉州。黎承睦大破凉州之后,血洗凉州三日,凉州城内,鲜血满地,奸淫掳掠之事遍地是也。而同时,处罗力仁自后方袭击,沙州早已是黎承睦的囊中之物,瓜州、甘州二州开城献降,肃州司马使死守肃州城,却寡不敌众,肃州满城尽死。同时黎承睦带兵南下,鄯州、兰州、渭州、秦州,一日之内连下四城,可谓势如破竹。而秦州天水郡是辛氏族地!
又是一番血腥屠戮。
两封战报同时送到了月无华的桌前。月无华捏着战报,双手有些颤抖。
他脸色苍白,摇了摇头:“阿姊怎么可能会死?”
章楚山大了他两岁。在他们家,男孩女孩都是要练武的,阿姊生得比他早,也更早地比他拿枪。月家枪是女子枪,月家军最开始的娘子军们都是西南人,个个身材娇小,因此月家枪也适应娘子军的身形,虽是枪法,却更适女子。月无华从小就身长腿长,这样的女子枪法,一个身高近七尺的男儿使起来注定是不会顺手的。
月无华聪明,但在习武上的悟性远不如自己的两个姊妹,也不如辛温平。所以他没法将月家枪改得更适合自己。于是他只能去和阿爹一起练箭。他生来眼睛就亮,第一次射中靶心时,他也曾喜滋滋地想要找阿娘炫耀,说自己比阿姊要强,结果阿姊却接过他手里的箭道:“这又有何难?”
阿姊张弓搭箭,一箭,正中红心。
从小阿姊就什么都比他强。武功比他强,就连课业也比他强,两人下棋,月无华从来没有赢过,阿娘的夸奖赞美好像也都是阿姊一人的。直到月霜双这个小笨蛋生下来,月无华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
早些年他是很讨厌阿姊的,讨厌这个处处都压着自己一头的阿姊。可他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小心眼也耍不过。
再后来,他们一起随阿娘来了西南,上了战场。在生死面前,他们姐弟之间那些过家家一样的玩闹都成了鸿毛。阿姊在战场上救过他,不止一次,而他也逐渐成长,作为阿姊的战友、也作为阿姊的左膀右臂,与她一起出生入死。但月无华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阿娘被调任之后,阿姊一人扛下了整个月家军。人们爱戴她,就像从前爱戴阿娘那样。即便是在亲人面前,章楚山也从来没有展现过一丝的脆弱、胆怯、瑕疵。她太完美了,不会哭也不会累,所以月无华也总觉得她不会败也不会死。
只是在阿娘去大兴之前,他们在军中喝酒,阿姊被将士们围在中间,阿娘悄悄地坐在了他旁边。
看着阿姊,阿娘轻轻说道:“有些事情不当妈是体会不到的,看着你阿姊,我倒是理解了一些我娘的心态。”
“什么心态?”
“心疼。”月槐岚苦笑着提起酒坛和儿子碰了一杯,却把剩下的话语都和酒一起吞了下去。
此时,望着手上冰冷的报丧信,月无华觉得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好陌生。
“都督,秦副将从绵州过来了。”门外有将士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