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七月二十日,信使再度进京,再次向圣人讨要灾银。三百万两白银,不可能这么快用完。”柳梓唐说道。
听柳梓唐这样一说,章断秋的脸色更严肃了:“若说第一批灾银可能是被困在路上还说得过去,但剑州自灾后第一时间就抢修了官道,到七月十日之后,剑州全线的官道都通了。绵州受灾比较严重,有部分道路还堵着,信使要过来须得徒步翻山,我们现在也只能通过飞鸽传书了解绵州城内的情况。”
为了保险起见,柳梓唐还是让章断秋派人去取了入关的记录,检查无误。至少可以证明这笔灾银是在进了剑南道以后才丢的。
灾银丢了是大事,若是四处宣扬,肯定让百姓不安,所以绵州和大兴两边对此事都瞒得很紧,章断秋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灾银竟然不翼而飞了。章断秋气道:“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这可是绵州人救命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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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遇见山崩、洪水,灾银被毁了呢?”杨菀之问道。
“不可能。”章断秋笃定道,“七月时剑州境内并未有洪水山崩,况且灾银走的是官道不是野路,若是遇着天灾,总会有消息,当地的官员也不可能不施救、不汇报。如果这灾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定是人祸。”
“我与章大人所见略同。”柳梓唐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剑州到绵州一带可有山匪?”
“并无。”章断秋摇了摇头,“太祖出生在益州,因此对剑南道极为重视,自太祖称帝以来,剑南道日渐富庶,益州更是成为仅次于扬州府的第二丰饶之地。剑南道的人民安居乐业,并无理由落草为寇。加之剑南道一直有我们月家军镇守,谁敢在我们头上撒野?”
太祖的父亲原就是益州朝集使,所以,虽然辛氏祖籍在天水,但太祖心中的故乡还是益州。
“那就是监守自盗了。”柳梓唐脸色一沉。
“若果真如此,你们此去绵州,怕是有困难。”章断秋沉吟,“这些人心太黑,什么银子都敢昧下来,真不怕遭报应!二位在绵州若是有需要,可往剑阁传信。”
“多谢章大人了。”
过了剑门关就算是入蜀了,沿途皆是山脉,曰翠云廊。果然是树木参天。一路上,杨菀之都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云上。若不是前去绵州救灾,这蜀地风光当真是美不胜收。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倒是这章断秋说抢修出来的官道,确实是修得潦草仓促,有些地方的路被滚石砸断了,就在大坑上架独木、铺木板稻草。潦草归潦草,至少是条通路。
入蜀以后沿路也吃了不少蜀地的美食,蜀人喜甜,蜀地的甜食吃得杨菀之牙疼。明明走这蜀道是苦不堪言的,但杨菀之捏捏自己身上,似乎还给吃胖了些,真是郁闷。不过比起山水,杨菀之更欣赏这凌空穿云的蜀道。
途经剑州的普安、武连,这两地虽然受地动波及,但损失不大,经过两个多月的修缮抢险,正逐步回归正轨。柳梓唐也是一路追查灾银的去向,直到武连为止,这批灾银都没有问题。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也是杨菀之离京的第十五天,一行人到达了剑州的梓潼县,这是他们在剑州的最后一站,过了剑州,就到绵州了。而走到梓潼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越过了秦岭和大巴山,来到了巴蜀盆地。进梓潼县城之前,杨菀之坐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连绵的巴山,大兴城已经远远地被隔绝在山脉之后。繁华、荣辱、纷争,都被山脉阻隔了。
那一瞬间,杨菀之心中忽然有种卸掉了什么枷锁的轻松的感觉。
中秋佳节,梓潼县里全是打糍粑的声音。将糯米煮熟,倒进石臼里打成糊状,捞起,放进白糖,搓成圆形,就是蜀中百姓爱吃的糍粑。梓潼县受灾不轻,城中民房用一片废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县城中很多无处可去的百姓只能挤在临时的窝棚里,或者去附近的武连等地避灾。但留在县城中的百姓们还是过起了中秋,即便住在窝棚里,也不忘打起糍粑。人们就像是山野间的杂草,看着微不足道,生命力却格外顽强。
路过打糍粑的,焚琴掏钱买了一兜糍粑。糯米本来就占肚子,杨菀之吃了两个就饱了,但是这糍粑外面裹着豆粉,杨菀之吃相一直不好,沾得脸上都是粉末。柳梓唐见状,点了点嘴角示意道:“嘴巴没擦干净。”
杨菀之见状,扯着袖子就要擦。柳梓唐连忙拉住她,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她道:“一会儿还要去见梓潼县的县令,你把衣服弄脏了,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