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之原本对这个男子有些轻视,但见这些孩子都愿意护着他,料想平日应该是个不错的夫子。便不与他追究,只道:“那正好,剩下的这些人,本官也不可能一直照顾着,他们就交给你来负责了。跟我走吧。”
如今算上这个先生,还剩三十二人,其中有二十位老人,十二个稚童。村里的孩子到底从小干活,凡是能打酱油的,都出去帮忙了。杨菀之领着这一群人乌泱泱来到村长家,村长一看,脸上立马挂不住了:“大人,您这是何意?”
“你们在这边等我一下。”杨菀之把这一众老幼留在门外。
杨菀之跟村长进了门,从怀里摸出一两黄金,放在村长手里:“赵村长,您是一村之长,要护着自己的村民才是。村子的祠堂也快要倒了,没有修好之前不能住人。朝廷出钱帮你们修理村子,是希望百姓们都能平平安安的,不想再出伤亡。我想管您租几间屋子,供这些乡亲们暂住几日,这一两黄金,就算是我给的租金。还希望村长能赏我几分薄面。”
“这……”赵村长面露难色。黄金他当然心动,可他也不想让这些村民进他的屋子,万一把他家弄坏了,或者偷他家东西咋办?
这边杨菀之进门的时候,焚琴已经迎过来了,见杨菀之这一番操作,她连忙对村长说:“赵村长,您可想好了,我家大人是齐光公主的养姐,她的面子可是很大的。再说,您这样做,为乡亲们好,乡亲们以后也会念着你好。您得了钱,也得了名声,何乐不为!”
眼见自己的说客来了,杨菀之也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战场。
焚琴跟赵村长拉扯了一阵子,不多时,赵水生也加入战局。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杨菀之又给了赵村长二两黄金,赵村长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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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黄金等同十两白银,够庄稼人丰衣足食吃上三五年。而赵水生的儿子也正是开蒙的时候,有了这三两黄金,打点一番,可以将小小赵送到京城上最好的书院。赵村长收了钱,赵水生立马端起大善人的面貌,开门将那三十几个老幼迎了进来,赵家又腾了一个偏院,送了些铺盖来。在村长家的屋子里打大通铺,总比挤在祠堂里舒服些。
杨菀之依旧让焚琴留下,和赵夫子一起安置这些老幼。自己则卷了一卷纸,带着尺子和笔去了村子里。因为云头村的建筑都是泥瓦匠盖的,因此大部分都是夯土建筑和砖石建筑,相对的,砖木建筑保存的反而好些,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赵狗剩有一年受伤养病,所以这些人只能去云尾村寻了他们村的木匠来做的。这木匠的手艺比赵狗剩好上一些,除了大梁断裂之外,房屋大体的框架都还完好。村子里的农妇们在雪堆里寻找粮食和尚且能用的砖瓦,赵八宝带了几个工役和有力气的妇人一起去周边的林子里砍树。他们手脚很是麻利,祠堂前的广场上已经摆上了两根笔直的杉木。
杨菀之绕着赵八宝和他邻居家的院子看了一圈,差遣着几个力气大的农妇将断裂的旧梁协力换下来,在那两根杉木面前站定,大致定好了梁的尺寸。村中村房凡举架没有损坏的,都是优先修缮的对象,只需要换梁、换瓦即可。但那些举架损坏的和那些整体承重墙全部垮塌的砖石和夯土建筑,只能重新搭建。木工活看着简单,但并不好学。工役们跟着杨菀之干了两年,手脚也麻利,很快将杉木处理好,杨菀之将官服的袖子一挽,依照原梁的尺寸开始弹墨线。
弹好墨线,杨菀之斧子、凿子、锤子,舞得飞快,给木构开榫。她刚入仕时在洛阳营造司是匠部待了两个月,后来做明堂时,也与匠部之人一起做过很多大木作,多亏了这段经历,让她处理起如今的状况越发得心应手。
开榫是个精细活儿,这些工役有心也无力,只能让杨菀之一人辛苦着些。他们则开始动手拆那些举架损毁的房屋,拼拼凑凑,从这里拆一根完整的柱,那里拆一根没断的梁,居然还凑出来一个完整的屋架来。杨菀之在祠堂前做那大梁做得很是投入,村民们没见过女子做大木作,忙碌之余纷纷驻足观看。
从巳时一直干到接近申时,还是送粮的官员来了,才惊动了杨菀之。祠堂的耳房尚还完整,一众人将朝廷发来的赈灾粮堆在耳房里,杨菀之让村民们推举了几个信得过的灾民住进耳房,看管粮食。祠堂前架起了大锅,熬上了稀稀的一锅粥。粥熬好时,杨菀之手上的活也做完了。她正在指挥几个工役上梁呢,一碗满满都是米的粥端了过来。
“大人,喝粥。”
杨菀之低头,看见一双小小的手捧着一碗热粥,努力向上托起那口碗。杨菀之连忙接过碗来,见那小朋友看着自己碗里的粥,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她碗里的粥,比别人的都要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