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些工役一个个退缩了,柴克岑连忙对那三个地官道:“你们一起走!去找夏官来,还有秋官!”
三个地官见状,连忙撤退。都是些文官,又不像柳梓唐多少学过点武功,面对一众天天在营造上做体力活的工役还是发怵的。这会儿连问责杜审寒的心思都没有了——当然是小命要紧!
而杨菀之双手握着匕首,呵斥道:“都退下!不要逼我!”
柳梓唐则靠过来,和杨菀之背靠着背,面对几个手持钝器的工役。杨菀之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他们如此慌张,说明土里确实有活物,若只是牲畜还好,可看杜审寒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很难不往最遭的情况去想。
打生桩在业内算是人人都有所耳闻的一种术法,在杨菀之看来,完全就是邪术。但确实有部分工匠深信不疑——毕竟,此法的出处是《公输班书》,此书相传为公输班所作,但凭冬官署、各州府郡县营造司逢年过节都要祭祀公输班,就知道其地位。但毫无疑问,这个做法是全然违背《辛周律》的。杨菀之到现在只见过用羔羊等物代替的,活人,怕还是第一次!
柴克岑劝退了上面涉事未深的工役们,抄了一把铁锹也跳下来。
柳梓唐执剑相护,杨菀之立刻开始挖那土。有个意志比较薄弱的工役见状,扑通一声跪下来,竟是哭求道:“杨大人,您别糊涂啊!打下去的生桩就是已经献给了龙首原的神明,原本就是动了龙首之土惹怒神明才会停工,您这样做,是想让真龙降怒吗?”
杜审寒还想拦,但柳梓唐的剑也不是吃素的,硬是逼得杜审寒几人不敢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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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工具,土层很快就被挖出来一个小坑,露出一个小人的形状。杨菀之伸手下去,摸到一张柔软的小脸。
他们方才对峙这么久,早就过了施救的时间,孩子已经没有了鼻息。杨菀之顿时脸色惨白,如坠冰窟。
柳梓唐脸色铁青:“杜大人三次来我地官署支工役的银子,究竟是支到何处了?”
“荒谬!荒谬!”见到此情景,柴克岑也忍不住怒火攻心,痛心疾首地问杜审寒道,“杜审寒,你也是冬官,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营造,为何还会相信这种妖邪之法?荒唐,荒唐啊!简直是……”
“妖邪之法?”杜审寒见事情已经败露去,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祖师爷传下来的法子,怎么会是妖邪之法?柴克岑,你也是冬官,你做营造之前从不问风水吗?你没有祭过祖师爷吗?还有杨菀之!你是将作大匠,你以为这件事捅出去,你又能把自己摘得多干净?到时候,你一样要被天下人唾骂!我要是你,就做个聪明人,我们一起把这件事瞒下来。况且,生桩已经打下,若是不全部打完,之前那些孩子也全都白死了!只有这样,在明宫的营造才会顺利,我全是为了营造啊!”
“愚不可及……”杨菀之死死握着拳头,牙根都要咬碎,“冬官是为了营造而营造的吗?的确,作为将作大匠,没能及时发现你们这种恐怖的作为,是我的失职。可是这世上又岂有为了维护自己当官的权威而罔顾正义、罔顾人伦、罔顾百姓生死的道理?哪怕会丢掉这个名头,此事我也一定会上报圣人,彻查到底!你,王若彬,还有背后给你们出谋划策的人,一个都不要想逃!”
柴克岑也是心如刀绞,摇头道:“杜审寒你糊涂!我和杨大人已经在日夜研究筑基之法,很快就能有成果了,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营造,却不信营造偏信鬼神!”
“信?我怎么信,我凭什么信?”杜审寒冷笑一声,抬手指着杨菀之的鼻子问道,“信她?一个年纪还没有我做营造的时间长的黄毛丫头?一个靠着自己背景挤掉别人位置的关系户?从古至今哪有女子事营造的先例?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女人?”
“这不是你杀害这些幼童的理由!”杨菀之的语气冷得快要结冰,“你固步自封,不愿承认别人的付出与努力,你种下的恶果,后半辈子自己慢慢去品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