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又见柳梓唐跟着尉迟域回了营地,他们这一队约莫五个人,倒是罕见地竺李窦三派都有,恐怕竺派也有意想要盯着尉迟域,不让他出太多风头。尉迟域却是来者不拒,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坦坦荡荡的,反而不怕什么。
傍晚,燕支给月无华递来一张纸条,却是标了两个可能是虎穴的位置。
入夜,东宫的营帐中。长宿端来一碗汤饼,呈给辛温泰:“殿下,今日的晚膳。”
今年九月中旬,梁州一带贡了批牛肝菌入宫。这菌子鲜美但不易保存,往年是不贡的,今年却不知为何贡了上来。牛肝菌入汤极为鲜美,只可惜圣人不爱食菌菇,几乎都赐给了东宫。辛温泰倒是颇为喜爱,牛肝菌入汤,加些胡椒,做成汤饼,鲜香暖胃,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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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汤饼,辛温泰就着灯光抄了几卷佛经。围猎场不像在大兴有那么多夜生活,加之一日劳累,酉时之后很多人都早早入睡了。中途帐外传来一阵闹腾,很快来了一个小丫鬟,是某个贵女手下的,说她们家小姐的营帐里进了黄鼠狼,巡逻的夏官不在附近,便求到了长宿身上。辛温泰被扰了清净,心里烦着,却要在人前维持自己的形象,便让长宿去了。
正抄着佛经,忽然听得帐外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个橘色的身影,从帐外蹿了进来,冲着他小声地“喵”了一声,然后屁股一扭,从帐子后面半卷的窗中直蹿了过去。辛温泰愣了一下,随后,一股强烈的兴奋感从脚底板麻酥酥地只蹿到头顶。他甚至没有想到要喊一声长宿,紧跟着那猫儿就追了过去。那猫儿一头扎进了林子中,辛温泰几次伸手去扑,有一次甚至都抓到那猫儿的尾巴了,谁料那猫儿如此灵巧,三番两次从他手中逃脱。辛温泰这下子恼火了起来,口中骂道:“小畜牲!我今日定要剥了你的那猫皮!”
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口哨,碎金饭听到那口哨声,一下子就蹿上了一旁的树。这下辛温泰可气坏了,抽出随身的短剑就要去砍。他习武时已经过了年纪,轻功是练不起来了,如今只能在树下对着那猫儿气得牙痒痒。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围场的边缘。
他心中愤恨难平,正欲转身离去时,突然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绝不是猫!紧接着,一股灼热感袭来,仿佛有什么炽热的物体滴落在他的肩头。他伸手一摸,手指瞬间被染红,竟然是鲜血!他惊愕地抬起头,与辛温如死灰般毫无生气的面庞对视。
“你到底是何物!”辛温泰惊恐万分,本能地举起手中长剑朝眼前的不明之物劈去。然而就在剑身触及辛温如身体的一刹那,那张恐怖的面容猛地发生变化,转瞬间竟变成了惟青!
辛温泰的瞳孔急剧收缩,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两步,目光死死盯着地上惟青冰冷的尸首。须臾间,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猛地扭过头去,如同受惊的野兔一般,慌不择路地狂奔而逃。嘴里还不停念叨:“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已经死了,你们都死了啊……”
“好疼啊,哥。我好疼……”辛温如的声音追着他的脚步。
四周的树林忽然发生了变化,一只赤色修罗的手自地里伸出,四周的树都化成了那修罗手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辛温泰收入掌中。辛温泰只觉有风自头顶来,再抬头,只见天空中浮现出一张三眼金刚的脸,那金刚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辛温泰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难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呕了出来。他看见大团大团的内脏从他的口中吐出,他的心肝,他的脾胃,在他面前流了一地。他害怕极了,却听见辛温如贴在他背后附在他耳朵上道:“哥,我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哥,真的好疼啊……”
“不,不,本宫不能死。本宫是龙子,本宫是真龙!本宫不能死!”辛温泰想要抓起地上的五脏重新吞回肚子里,可是手指碰到五脏的瞬间,它们又化成了一滩黑水。
碎金饭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此时,方才厌恶至极的狸奴,却成了辛温泰眼里从这炼狱梦境里脱离的救命符!他脱下外袍,连着泥巴一起包起地上的那滩黑水,追着碎金饭:“畜牲,带我去见太医,本宫要见太医!”
然而没有跑出去几步,却见地上陡然露出一只罗汉的眼。那罗汉眼一睁,地面上赫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辛温泰根本没有机会逃脱,径直落入了那罗汉口中。
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罗汉的大口在撕咬着他的下肢,辛温泰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很快,视线里出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鬼差,打着火把出现在大口前俯视着他,辛温泰听见它们激烈讨论着:“你们说,他是该上刀山呢?还是该下油锅呢?”
“咯咯咯咯,酆都城容不下他,去十恶不赦殿吧,咯咯咯咯……”
辛温如也混在那群鬼差之中,尖声笑着:“就该让他十八层地狱挨个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