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知道这念寺桥为何会塌了。”郑郡守冷哼一声,“营造一事岂是儿戏,居然连一个黄毛丫头都能在营造司为图纸做主了?”
杨菀之心下怒意腾起,但只能咬紧牙关,垂头认骂。
“郑大人此言有失偏颇。”赵学明笑着拱手道,“营造司的每一份图纸都由本官经手做主,本官可以保证,念寺桥之毁与营造司的图纸无关。”他说着,从怀中取出营造司的图纸呈上。
可谁料,郑郡守反手将图纸甩在一边,冷笑道:“本官又不是你们这些臭工匠,你拿一份本官看不懂的东西来告诉本官说没问题,本官怎么知道是不是在诓骗本官?本官只知道照着你们的图纸修的桥塌了,还死了这么多人!”
郑郡守话音一落,那满堂披麻戴孝的人像是得了号令,一齐哭了起来,呜呜嘤嘤地好不凄惨,就连郑世成也假模假样地叹气、抹眼泪。郑郡守又一拍惊堂木,佯怒道:“肃静、肃静!”那一堂的人又陡然止了哭声。这样的效果让郑郡守很满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悲痛地说:“赵大人,你看着这些乡亲,你还有什么脸狡辩?”
“郑大人若是看不懂图纸,应当上报朝廷,朝廷自会派冬官来查验。”赵学明站在郑郡守对面,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朝廷?若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麻烦朝廷,那朝廷岂不是乱套了?如今悲剧已经酿成,赵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只想推卸责任,本官真是心寒!”郑郡守厉声道,“何况雨夜赶工是事实,这么多乡民丧生也是事实,在事实面前,你狡辩有何用!”
“郑大人——”
“啪!”不给赵学明继续声辩的机会,郑郡守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营造司王逢不顾乡民死活,强迫工役雨夜赶工,导致十三人葬身河中,而自己却畏罪潜逃,按律罪加一等!一旦捉拿归案,当黔面发配,永不得再事营造。营造司钱盎、戴泽杰、杨菀之,营造不利致念寺桥垮塌,各杖责二十,罚俸两月;营造司赵学明,监管不利,上报天官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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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礼!你这样徇私枉法,我也要上报天官!”
郑郡守再拍惊堂木:“念寺桥之毁,其损失当由营造司全部承担,十三名工役各赔银一百两,同时赔偿郑世成修桥所亏资金一千两!”
一千两!一座念寺桥,怎么可能要一千两,这是明晃晃地官绅勾结在勒索!杨菀之实在是忍不了了,她猛地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郑大人,民女有冤!王逢自从去往寺下村就再无音讯,八号时还有工役来营造司假托王逢之名混淆视听,民女怀疑王逢已失踪多日,恐早在暴雨之前就已遇害!民女要为王逢伸冤!求大人明鉴!”
“王逢失踪是王逢失踪,合该是闻县丞查的。本官来是查念寺桥垮塌一案,你这冤,应该找闻县丞伸去。一案归一案,我看念寺桥这案可以结了,来人,把营造司的这几个拉下去打板子!”
郑郡守此言一出,戴泽杰也急了。他们大老爷们儿打板子也就算了,杨菀之一个姑娘家,怎么受的了二十大板!再说,这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杨菀之以后还怎么说媒?本来因为和柳梓唐的事就……可钱盎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堂下,听到郑郡守要打营造司的人各二十大板,辛温平一下就急了,眼见着衙役压着杨菀之几人按在长凳上,辛温平哭着就要上前:“不要打我姐,我姐受不住的……”一旁,钱盎的妻子许氏也在,她伸手死死拽住辛温平,伸手捂住辛温平的嘴和眼睛,小声道:“平儿,别闹了,民不与官斗,这郑郡守是个小人,想来只是拿营造司给郑老爷做替罪羊,打完板子就揭过去了。若是不依不饶,反而把人得罪死了,到最后可不是一顿板子的事情。”
“那赵大人呢,赵大人也斗不过他吗?”辛温平哭着问。
“唉,官大一级压死人。那郑郡守是从五品,赵大人是从六品,郑郡守说要打赵大人,赵大人只能认打。”
板子举起又落下,营造司的诸位都死死咬着牙关。那些衙役或许见杨菀之是个姑娘,手下留情了些,但依旧痛得杨菀之涕泪直流,打到第十下的时候就昏死了过去。郑郡守再怎么想拿营造司开刀,目的也只是给郑世成开罪、然后从营造司捞一笔赔偿,顺带树立一下官威,让营造司的人怕他。若是真把人给打死了,让赵学明闹到天官那里,自己也讨不了好,于是摆摆手放了杨菀之一马。等到戴泽杰和钱盎的二十大板打完,戴泽杰的夫人周氏、钱盎的夫人许氏和辛温平、赵学明一起把三人抬回了家。
安顿下阿姊,辛温平匆匆跑去医馆请大夫,路上经过柳梓唐家,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夜柳梓唐顶着风雪领着大夫上门,守在阿姊床前一口一口地给阿姊喂药。她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她突然想,如果自己成了公主,郑礼还敢打阿姊的板子吗?如果自己成了公主,柳屠夫会看不上阿姊,转头去和闻县丞定了亲吗?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