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高明亮书记恐慌不安的是这次来城所操办的两件大事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实际上都泡汤了。
这天晚上,当韵儿说她正和一个男的谈着恋爱,如果和那男的没有结果,再考虑和常永强吧,他便缄口不言了,睡在夏婷为她安排的房子里的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突然感到自己已经变老了,办事能力不如以前了。年轻人对他保持一种冷不冷热不热的态度,几句话就打发了他。难道他高明亮真的就失去了一个男人应有的魄力吗?
更让他气恼的是,他儿子成天呆在城里,不务正业,和一些社会上的杂七杂八的人混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当夏婷的手下人领着他找到玉宝时,玉宝正和几个年轻人一块喝酒划拳。
明亮看到本来挺有精神气的儿子如今变成个酒鬼,头发长得倒挂在脊背上,容颜苍白,活像个抽大烟的败家子,他的头猛地一沉,好像昏了头似的。他把玉宝叫到一边,询问他怎不上班,大白天喝酒呢?
高玉宝在心里确实害怕他的父亲,当时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两条腿在不由的抽搐,好像马上就要跌倒了。其他人见势不妙,只好一混散了场。
玉宝领着父亲回到加工厂门房,等着父亲对他的责罚。反正,他不想再回那个庙沟村,这个家带给他的却是沉重的压力和撕裂人心的心理创伤。
这个加工厂的规模还是很不小的,长约五十米,上下两排平房,平房对面是石棉瓦搭成的简易厂房。机器的转动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
高明亮在怨恨自己的儿子的同时,从心中生起一种稀罕好奇的念想,惊叹黄城城还能兴起出产成品的加工厂。这是旷古未有的新型产业,单纯以农业和交通为主要产业历朝历代占据着主导地位的黄城之所以贫穷落后的根本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靠天吃饭的陕北地区几乎没有哪一年是风调雨顺的,早灾、洪涝灾害、蝗虫灾害、冰雹袭击等自然现象连年均有发生,仍然以铁具牛驴耕作方式严重滞后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加上保守的思想观念束缚着小农意识的农民,不敢放开手脚从事农业生产,明显的表现就是经济落后。
众所周知,黄城地处交通要害之处,四通八达,交通横贯东西南北,形成全国较大的交通枢纽,简单地说,长途旅行,大都要经过黄城县境。如此发达的交通运输,并没给黄城人带来多少经济上的收入,反倒给少数投机者带来好运。黄城百姓未能支靠交通上的便利发家致富。
开办加工厂是黄城人刚刚迈出的第一步,是另一种新兴的产业革命,也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又一条经济收入的渠道,是主导经济的补充。黄城县城先后开办起黑色塑料桶(装运毛粪)加工厂、水果糖加工厂、面包饼工等食品加工厂、木材加工厂、化肥加工厂(因技术不佳,没出产品就破产)等,支靠这些设备简易的加工厂发展经济,显然是杯水车薪。这些加工厂因技术、产品质量、需求量等方面的原因,时间不长相继破产。黄城县境内地下深藏着厚重的矿藏资源,但不知何种原因,从未开采过,即使想当个矿上吃苦受罪的工人,也要背井离乡到外地去干活挣钱谋生了。
但是,那天高明亮所看到的加工黑色塑料粪桶的场面是极其壮观的,他看见身穿工作服头戴白色帽子脸上被偌大口罩遮得只露两只眼睛的工人们把一堆堆的废旧塑料塞进机器上端的敞开的大嘴子里,奇怪的是在机器下端的口子里缓缓出来一只一只漆黑明亮的塑料桶。这是他在黄城见到的第一次利用机器生产成品的经过。他很羡慕嫉妒那些工人们,他们的收入要比一名教师的工资高得多。他问了玉宝的工资,玉宝说只领三百元,他觉得没意思不想干下去了。
在他父亲高明亮看来,玉宝找得这份工作甚至要比镇政府那种替领导跑腿的工作好得多,说是保安人员,而厂子里几乎没多少事值得保护,笨重的钢铁疙瘩机器没人偷,也没人损坏,四面的高墙把厂子围得像在地洞里,只要那两扇大门看守好了,连只耗子都钻不进来。玉宝干得其实就是个门卫工作,有两个人白天晚上轮流倒换,有事时两个人还可以兑换。好轻松的工作啊,一般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工作,玉宝偏就不想干了。
明亮突然记起婆姨以前给他说过,好像春花曾亲自来城里找过玉宝,不知她给玉宝说了些什么。他就试着问玉宝,花儿找过他?
玉宝冷笑了一下,说是找过他,在他面前装好人哩,假惺惺的,谁领她的情?那么好心的话,干嘛结婚几年连碰都不让碰她一下呢?他又想起几个月前花儿找他的情景。
那天正下着雨,厂子里的工人放假几天,是按期检修机器的时间,正赶上过“五一”劳动节。厂子里只有几个光棍汉没有走,白天黑夜不停地打麻将。高玉宝约来几个朋友一块儿喝酒,其中一个是部队里的战友。喝酒的时候,两扇大门紧锁着。正当他们喝到兴头时,听见外面有人摆晃铁大门,还有喊叫玉宝的女人声。玉宝毕竟警觉性高,仄起耳朵仔细地听,听清是刘春花的声音,就让他们先玩,和他离婚了的女人找他了。
小主,
几个朋友就七嘴八舌地说笑,许是离婚后悔了,跟他复婚来的,就让玉宝快接应去吧。
玉宝一时显得有些慌乱,六神无主,犹豫不决,瘸着腿在地上乱走动,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干嘛这样的举止,也许是气愤、憎恨,也许是遗憾悔恨,更也许是意外惊喜。部队上的战友再次催促他,快去看看呀,弄明白她是干嘛找他呀?并且把他推到门外,叫他快点开门去,外面还下着不小的雨哩。
春花还在大门外面举着小巧玲珑的花雨伞击打着,呼喊着,虽在伞下,但衣服全淋湿了。她在雨打声中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知道玉宝一定在里面哩,但她觉得玉宝一定恨痛了她,不愿意再看到她,实际上对她最无情的报复。她自始至终能理解玉宝受罪受伤的心,为什么非要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