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着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找赵叔。今年是荒年,早就没什么粮食了。加上鬼子兵不死心,老是来来回回地扫荡,赵叔他们二三十个人无奈躲到茅厕下面的地下室。我需要搬开茅房后面的石头,然后钻进一个很小的洞里去,每次只能通行一个人。里面很宽敞,足以容纳三四十个人。这是在战争初期,我爹带着全村人挖出来的,未雨绸缪,后来果然真的用上了。也正因为这臭气熏天,所以没人会想到,粪坑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
“赵叔!” 我像献宝一样把手的米递给他,“叔!你看。”
赵叔看清全是米之后,先是一喜,然后又生气了。“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米?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对得起你爹!?你要是出了差错,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颜颜,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出去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他的话不怒自威。
但我不怕,我扯出一个笑容,亲昵地讨好他。“赵叔,你打我骂我都行,这些米绝对来路很干净!赵叔,你相不相信,我做梦去了八十多年后!那时候我们可好了,红烧肉和米饭都能当午饭吃。顿顿都有肉!然后我梦醒身边就有这么多粮食了!” 我真假参半开始胡诌,不想让赵叔担心我,觉得我有危险。
李姨把手贴到我的脑门上:“没发烧就开始说胡话了?” 李姨笑得温柔,“颜颜,那你有没有问什么时候会胜利呀?”
我愣住了,有点局促:“李姨,我忘问了。下次我一定问清楚。”
赵叔摸摸我的头:“你李姨逗你的,无论什么时候胜利。我们都会坚持下去,一年胜利,我们就打一年。一百年胜利,我们就打一百年。中华领土,寸土不让。”
我向他们保证:“叔,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5
第二天,我照旧钻入米缸,再睁眼又来到了八十多年后。我准备还去月姨的饭店刷碗。毕竟在这里,我那边才过去一天。我如果能连续刷一个月的碗,那赚到的钱绝对能供得上小队伍的补给。
就这样,我连续干了半个月,累到了极致,走路都脚步虚浮。终于在刷碗的时候一头栽倒到盆里了。月姨吓了一跳,连忙找了一辆车把我送到医院。结果抽血检查结果是营养重度不良,身上还有多处炎症,长期熬夜。
她坐到我的床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以后不用再来刷碗了。” 我急了,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我不能赚钱了,那赵叔李姨他们怎么办啊。
“月姨,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月姨摇了摇头:“以后干活得有健康证,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我不能用你。更何况你这身体太吓人了。小颜,别怪姨,姨也有娃要养。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如果我的店干不下去了,她就会受苦。”
我咬着嘴唇,我知道我不能再祈求什么了,那对月姨不公平。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月姨,你说抗战什么时候结束啊?” 月姨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国庆节吧!那得等 10 月 1 日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接着追问:“姨,那鬼子什么时候被赶走啊?” 月姨眉头紧锁,最后掏出手机打开百度查了一下:“1945 年的时候吧。” 我心头狂喜,还有两年我们就会胜利了,真好。
小主,
月姨留下二百块钱,嘱托我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就回店里了。我摆手:“姨,我没干活,这钱我不能要。” 她塞到我兜里:“拿着!这叫 N+1,咱按天算,当姨补偿你!” 她让我自己输液,店里没人照看,她就先回去了。我攥着钱不知所措,寻思干脆拿着钱买点东西回 1943 年得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人出现了。
6
我拔下手上的针头就想跑,被为首的警察像拎小鸡仔一样抓住了后脖领子。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孩别乱动,手都出血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手上已经聚起了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比这惨烈千倍的我都见过,这点不算什么。拎我脖子的警察,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他又安抚我:“没事的,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东西。”
他安静地陪我重新输完液,向医生确定我可以出院之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叫警察局的地方。这里面看起来很森严,我有点脚软,又给自己鼓气,这点危险怕什么,赵叔说过,面对敌人要有无畏的精神,舍得一身剐,皇帝也能拉下马!
警察说了一下报案的情况,带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会让我离开,所以我也不用太紧张。他让我坐到椅子上,嘱咐别人先照看我一下就去忙别的了,旁边有个女孩嚼着口香糖,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但我不明白她的头上为什么会有绿色的?洋人?
“喂!” 她用脚踢了踢我,开口就是他们的话。我往外面挪了一点,挪到了她碰不到的地方:“你干嘛?” 她开始自我介绍:“你怎么进来的?我是斗殴,我一个人单挑对方三个小太妹。” 她脸上还有一点得意扬扬。
我不理解:“斗殴很光荣吗?” 她被我问倒了,过了一会儿说道:“一看你就是乖乖女。你不懂。” 我摇摇头:“我杀过人的。” 我拿着石头一下一下砸死了那个强奸我妈的坏种,最后那些红白脑浆,洒了一地。以此回报,对方派人放火烧了我们村。
她看我不像说假话,有点语塞:“你,警察没抓你啊?” 我反驳她:“我那是替天行道,谁也不能抓我,他该死。” 她吐了口香糖,冲我伸出手:“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秋莲,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时候刚才那个警察过来找我了,喊我跟他做点调查。我现在知道警察是抓坏人的,也没那么怕了。我起身,对张秋莲说:“我想告诉你,打同胞不算本事,打坏人才是真正的本事。” 她怔住了,半天没回过神。估计是觉得跟我说不到一起去吧。
7
那个警察叔叔问我的名字,我说:“真真。”
“全名。”
“张真真。” 他笔尖忽然怔住,嘟囔了一句:“搞错了?” 他抬头仔细打量着我的眉眼,在纸上涂涂画画,很快他举起纸对着我的脸比划了一下,我看不清纸上画的是什么。
他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狠狠擤了一下鼻涕:“你多大了,几几年出生。”
“我 2005 年出生的!” 我赶紧改了口风。他长长哦了一声:“那你爸妈呢,现在住哪,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生活啊,有居住证或者房产证吗?” 我报了地址,然后苦苦哀求他:“叔叔,我真的不是留守儿童,我都是自学的,你就放我走吧。” 如果我耽误太久,万一赵叔找我,我不知道,他肯定会不顾危险出来找我的。
警察把笔插兜里:“那你走吧。” 我:“啊?” 这么简单就让我走了?他先我一步起身:“走吧。” 我出去后,刚刚那个张秋莲也跟着放出来了。
她勾着我的肩膀,指着刚才那个警察冲我挤眉弄眼:“看见那个警察没?那是我爸。他每次出警抓我都又快又准。我请你吃饭吧!” 我摇头:“我叔还等我回去,我不吃。” 她惊讶:“你叔叔?” 我一路小跑:“我们下次见!这次就不吃了。”
我跟她分别之后,看着手里的二百块钱。在警察局耽误了时间,今天天色很黑了,恐怕没有时间去 “潮湿” 了。我路过一个快餐店,上面写着【十元快餐店】,旁边还附带着一行小字【农民工多加一个荤】。好香!我咽了咽口水走过去。今天没买米,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带回去不少吃的,应该够队伍吃几天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 “潮湿” 的具体位置。更何况这个盒饭,香得实在太勾人了。我准备买一些给赵叔他们补充补充营养,队伍里的小春姐也快生了,丈夫跟着上一批的队伍走了,至今还没有音讯。我给她买一份红烧肉补补身子也好。
8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店里除了我没有别人,菜摆得满满当当的。我心头疑惑,这都过了饭点了,这个阿姨也不容易,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她看我进来之后等了一会儿,确定我身后没有人才问道:“丫头,就你自己啊。” 我把一直攥在手心的两张红票子给她:“姨,我买盒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啊了一声:“全都买盒饭?丫头,你和人是在附近上班啊?” 听她的口气,上班似乎就是工作。赵叔说过,我们始终在革命工作,按照米缸的距离算,他们就在附近。我肯定地点点头:“姨,我们就在附近上班。”
“哎呀,不容易。来,姨多给你几道菜,你看这小丫头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