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香织进粮库,都是走的后门——一扇破败的栅栏门。粮库很大,我和徐香织数过,前后有八排高大的房子。第一次进粮库,徐香织跟我说,父亲在的时候,经常带她来粮库。父亲把她带到粮库之后,就让她自己玩,父亲就和一个阿姨坐在一个门口聊天。一般都是聊上一下午,然后父亲再带着她回家。那个阿姨人很好,经常给她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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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香织安静的看着我说,长大之后我才知道,父亲和那个阿姨有私情,两个人经常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徐香织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不敢看她的目光。
粮库最后一排房子建的比较低矮,徐香织告诉我,这是粮库宿舍,现在都没人住了。我跟在徐香织身后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看过去,房间昏暗的很,除了散落一地纸片,里面什么都没有。有一间房子墙上还贴了露胸的女人,徐香织看了哈哈笑,我也跟着笑。笑声在粮库里传出去好远。随着笑声的飘荡,粮库的那头传来一阵阵的狗叫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沉闷浑厚。
我们常常在粮库里逛到很晚,天黑的时候会遇到野猫,非常吓人。不过徐香织表示出来她对猫的喜爱,还说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养一只猫,冬天可以暖脚。房子要有一个落地窗和一个躺椅,可以躺在窗前晒太阳。她还想有一辆自行车,前面竹篮子那种,想买东西了就骑着自行车去,然后满载而归。
在那个初夏,我记忆里满是陈旧腐朽的味道。就连和徐香织接吻都是那个味道。
那段时间唯一让我难过的,就是没人和我分享这件极为美妙的事情,还有沉浸其中的感觉。
事实上,让人更为让人难过的事情在等着我,那时候没有词汇能够形容那种难过,之后过了许多年我才知道那种难过叫做分手。
整个五月份和六月份我都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从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学业什么的完全付之东流,成绩也是一落千丈。这些我都不在乎,唯一能够让我在乎的,就是那个牵肠挂肚的人。其实我和徐香织在林间散步的时候有许多同学和老师都看到过我们,班主任也找我谈了几次话,让我学业为重,多想想将来,你和那谁谁谁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班主任的话我更是不在乎,我甚至都想问他你懂什么叫爱情吗。
多年后我终于明白爱情的时候,爱情这种东西早已离我远去,并且再不会回来。
最后一次和徐香织见面的时候,徐香织脸上带着口罩。我问起来,徐香织只是告诉我说有点感冒。我伸手去摸她额头,徐香织不让。我们走的很慢,我推着自行车在后面,徐香织在前面仰头望天,磨磨蹭蹭的,并且出奇的沉默。我以为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高兴了,滔滔不绝说了很多话,还搜肠刮肚讲了我那时候能想到的所有的笑话。可徐香织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于是我也开始沉默起来,随着她慢悠悠的步伐一起往前走。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似乎是下了一场雨,可是细致的思索起来,那天阳光依旧,微风就像是时不时会触碰到的蜘蛛网,搔弄着脸颊或者发丝。阴潮坚实的地面铺满了细碎的落叶,踩在脚底下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一直走好远好远,比以前所走的路要远的多。本来我以为这条路会一直蜿蜒下去,确实也是这样,这条路走了那么久都没到尽头,路两边的水杉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陈旧丑陋的灰白色建筑物和建筑物上面破败的木头招牌,每当大车经过,公路上都会扬起数不清的风沙灰尘。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这无尽的沉默和灼热的阳光,我就说咱们回去吧。
徐香织说回不去了。
她说那句话的一瞬间我以为她迷路了。多年以后想起来,那时候她确实是迷路了,路途那么多,她却没有方向。
捂着口罩的徐香织背着手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辆大车经我们身旁经过,我没听的太清楚,故而问她,我没听清你说的什么?
她慢慢转过身面对着我,猛然间歇斯底里大声吼道,我说你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再也不要来了,永远永远。吼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将满是灰尘的脸庞冲刷出来两道沟壑,继而蹲下抱膝大哭起来。因为脑袋埋在双臂当中,所以她的哭声显得有些沉闷。
看到她哭泣的模样,我难过极了,却又满腹委屈。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看着她哭。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止住哭声,露出脏兮兮的脸,还有脸上条条疤痕,她看着我,一边抽噎一边说,我都说以后不见面了你怎么还不走。我说你没说不见面,你说不让我来找你。她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把头歪向一边说那有什么区别?我说,你可以来找我呀。她蹲在那里一下子笑了出来,鼻子冒出来好大一个鼻涕泡,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不好意思起来,掏出来一块洁白的手帕狠狠擦了擦,然后恶狠狠的问我,你笑什么。我继续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锤了我一下说不许笑。说完这句话突然扶着腿站住,说快扶我一下我腿麻了。我一把扶住她,说徐香织我带你回去吧。太阳把她脸她映得红红的,她歪着身子坐上自行车后座,两只手轻轻的搂过我的腰。
回去的路上我们好久都没说话,我想问她脸上怎么回事也没有问。快到她家的时候,她才在后面幽幽的说,何永平,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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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停下自行车,一只脚撑着地面问她,我是不是不好?
她摇摇头,说不是。然后沉默了良久才说,何永平,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最好的人,不好的是我。
她说完这话,我憋了许久的酸楚喷涌而出,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哑着嗓子问她为什么。
她下了自行车,站在我身后分外平静的说,何永平,真的没有为什么,是我对不起你。说完话她转身就走,嚓嚓响的脚步声碾的我心生疼。没一会儿,脚步声由慢变快,继而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奔跑,逐渐越来越远。
此后的许多日日夜夜,我常常想起那个情景,残阳如血下的徐香织不停奔跑,长长的头发在她脑后随着步伐一左一右的摇摆……
那天晚上,我站在那里看了好久,然后买了一盒烟,坐在路边默默抽完。与其说是抽,不如说是吹。就是点着了含在嘴里,用力的把烟雾吸到口里然后吐出来。那一整个暑假我几乎都没有回家,到处找同学玩。也就是在那个暑假,我真正的学会了抽烟喝酒,而且这一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没事的时候我都会骑着自行车在徐香织的那个村庄周围转悠,以期能够遇见她,哪怕一次也好,可惜一次都没有遇见。
开学之后不久,胖丫头告诉我徐香织嫁人了。我当时没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嫁人。胖丫头说她不清楚,是她奶奶告诉她的。她奶奶看到徐香织坐在一辆旧拖拉机上被人带走了,身上穿着红衣服,脚上穿着红凉鞋,脖子还带着链子。“我奶奶说,脸上描眉画目,嘴唇通红,跟吃了死孩子一样。”胖丫头着重描绘道。听了胖丫头的描绘,我心里翻江倒海,却翻着白眼,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胖丫头气哼哼的走了。那天晚自习我没上,拉着同桌跑出去喝的酩酊大醉,还和街上的孩子打了一架,被打的头破血流,衬衣都撕烂了。
此后我成了那种最惹人讨厌的坏孩子,几乎是无恶不作,光是初中我就陆陆续续读了四所,这其中我自然英勇无比的接受了我父亲无数次的革命洗礼,可谓伤痕累累。可是我坚贞不屈的迎接父亲高高举起的拳头,加上其中数周的离家出走,最终得到了父亲无奈的认可。不过他认为我已经无可救药,就是一滩烂屎,除了做肥料根本没其他用处。不过在我软弱的母亲一再的坚持下,我初中顺利毕业,还摇摇晃晃的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现在想来,真是不知道我当时母亲哪里来的勇气。
高中的时候我谈了第一次恋爱,和一个有着一头漂亮头发的女孩,并在一个同学家的地下室和那个女孩成功睡了一觉。在和那个女孩相处的五年里,我经常想到徐香织,并且常常在不同的方面和那个女孩子做比较。
读了大学之后,和那个女孩又拖拖拉拉了两年,最后正式分手。分手的时候那个女孩对我说了一句话,何永平,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觉得我一直在做一个替代品,而且这些年从来没有走进过你的心里。听了女孩的话,我万分难过,这才明白我始终无法忘记徐香织。从那时候开始,我做一个决定,把徐香织从我心里忘记,不然无论是对我,还是别人,都是不公平的。
5
我跟徐香织说起这些的时候,徐香织哈哈大笑,夹着烟的手不停地抖来抖去,烟灰飞的到处都是。笑罢了,徐香织卧在沙发深处,吸了口烟说,何永平呀何永平,你真是的。
我说当初你怎么就嫁人了?
徐香织摇摇头,说你当我想嫁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太他妈的穷了……她把“太”字的腔调拉的很长。
十五岁的徐香织并不知道,早在那年的春节之前,她母亲就已经做主把她嫁给了边远村庄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个三十多岁标准的瘸子。我问徐香织标准到什么程度,徐香织说左三右七。
徐香织说,当然她并不知道,当时身上的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的,只是经过了她大姨的手罢了。所以当徐香织母亲告诉她嫁人的消息之后,性格怯懦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并作出了反抗。她把那些衣服鞋子剪了个稀巴烂,把书包和钢笔统统丢尽了河水中。她还把自己的脸抓的都是血痕,她以为这样做他也男人就会不要她了,她母亲或许也会心生怜悯。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终日卧床并且散发着恶臭的母亲一边冷笑一边告诉她,已经收了那个男人五千块钱,除非她死了,否则这钱是不能退的。听了母亲的话,徐香织嚎啕大哭,她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和那个丑陋的男人得逞,可当她站在村外的井口边的时候,她退缩了。
“当时我觉得得见你一眼,哪怕就一眼,然后就死,跳井也好,喝药也好,上吊也好,反正是一定得死。我就想去学校里找你,可又怕别人看见,又想着在学校门口能够碰见到你。在路上我就想见到你怎么办,我特别希望你能带我走,无论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可我等啊等啊,最终没有看到你,却碰见了几个同学,还有班主任。班主任还叫我的名字来着,可是我那副样子根本不敢见他们,转身就跑了。回到家里,母亲说过几天那人就来接你了,还借了一辆拖拉机。她说那个话的时候我恨死她了,恨不得她马上就死去,虽然以前也想让她死,可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么强烈。”
小主,
“我跪在地上求她,说她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嫁给那个人。她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骂我,说养头猪养只狗都比我有用。看着她咳嗽的那个样,我真想扑上去掐死她,可是我不敢。后来又想在她饭里掺药,可我拿起来药瓶的时候,又一次退缩了。我一边哭一边骂自己没用,就想既然她死不了那我就死吧。”
“到了半夜,我听到她和弟弟睡着了,我就在梁上系了一根绳子,可我刚踩着凳子把脖子套进去,脚底下还没用劲儿,绳子嘎嘣就断了。何永平,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绝望吗?我经常听别人说起哪个女人和奸夫一起杀了她丈夫,我不明白那个女人怎么就那么狠。当时我落到地上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叫上你,把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大卸八块。我见过杀猪,就剁成那样。”说到这里,徐香织手指颤抖的点上烟,眼睛远远的看向窗外。
“何永平,你知道什么叫贫穷吗,这就叫他妈的贫穷。穷的他妈的连一根像样的绳子都没有,穷的他妈的想死都死不成。她听到我摔倒的声音,就拉开灯,看到我的样子,还有我手里的绳子,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从床上爬下来抱着我哭,第一次我觉得她那么丑,那么难闻,就像是一只从茅坑的屎尿中爬出来的老鼠。头发乱糟糟油腻腻的,指甲缝里全是污泥,眼角都是眼屎。她一边哭一边把地面拍的啪啪响,说她对不起我,这辈子对不起我,还说她也不想把我嫁出去,可是咱们家太穷了,以后要是她死了你和你弟怎么办啊,你弟还这么小,还指望他传宗接代什么的。她一哭,我的心就软了。”徐香织说到这里,抽了一口烟,烟雾在空气里弥漫,最终消散掉。
服务员过来说,对不起女士,那边的客人希望您能把烟掐了。徐香织叹了一口气,看着服务员,行了行了,我不抽了。然后跟我说,你这五星的酒店,管得这么严,烟也不让抽。我说咱们换个地方。她说好。她跟在我身后出了酒店,随着电梯到了金茂汇里面。本来我想在金茂汇逛逛,顺便找个地方吃个饭,可是那里实在是冷清的很。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然后问我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很贵。我说还好。忽然想起来什么,就问她你没来过这儿?她摆了摆手,嗓音沙哑的说,平常太忙。说这话的时候徐香织都没看我一眼。
我听了她的话,本来想问她,干点别的不行吗,又怕她尴尬,就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她嗨了一声,打算,那有什么打算呀,过一天是一天,多赚钱点,现在房子这么贵,想买也买不起,真有一天干不动再说。说到这儿,没等我接茬,就问我昨晚上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
徐香织昨晚上找到包房进去了,和姑娘们打了一圈招呼之后,坐在我身边跟我喝了几杯酒。轰隆轰隆的音乐声中,她说那边有几个老客,抽不开身,要不然就陪着我了。我说你去忙你的,有空咱们再聊。她说老同学实在抱歉啊。临走的时候加了我微信,然后拉过门外的一个穿着清凉的小姑娘按在我身旁,并嘱咐说照顾好你何叔叔。
说实话,她介绍的那个小姑娘确实很好,容貌姣好声音温柔。在飞扬跋扈的音乐声中,姑娘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她叫小柔。说话的时候,一股清香味传到我鼻中,与包间里其他的姑娘味道一点都不一样。姑娘说自己二十了,新来的,是南理工的大学生。我一听南理工,说那不得了,你一个九八五的来干这个?小姑娘无所谓的说,家里条件不好,挣点生活费呗。还说很多大学生都干这个,凭自己的能力吃饭不丢人。我被说的哑口无言,跟她喝了几杯,就问她学什么专业的。她说是视觉传达设计。我说你这专业还挺不错。
其实她这个专业我根本不懂,学的什么我都不知道。那小姑娘说那以后大哥你的多照顾。我说没问题,就叫李牧格,说快来快来,这里有你一个校友。李牧格确实是南理工的,不过他学的是工科,而且多年前就毕业了。李牧格唱完歌,话筒一扔,醉眼朦胧的跑过来,拉着小姑娘聊得火热。活动结束的时候直接就把小姑娘带去酒店了。
我跟徐香织说,放心吧,我那个同学仗义,钱少不了。
徐香织一听这话,夸张的说你同学给带走了?我那是专门给你安排的。
我笑着说我不好这口。
徐香织说你不好这口那你去那种地方干嘛?
我说我和那个同学好久没见,找他玩的,谁知道他把我带那里去。
她摆摆手说何永平我真看不出来你是好人。说完这句话,顿时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昨晚上那姑娘是我闺女。
我听了她这么说一愣,说你今年多大?
徐香织有些不明所以说道,我和你一般大呀。说到这里,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说我十六就当妈了。
我说你十六当妈?
徐香织哈哈大笑,那还有假,我十五嫁人,十六生孩子,这不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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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那你怎么还让你闺女跟你干这个呢?
徐香织嗨了一声,挣钱嘛,又不偷不抢的,凭自己本事挣钱,有啥好丢人的。说到这里她看了我一眼,说何永平你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我说不会。
徐香织摆摆手说:“何永平你也别瞧不起我,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闺女干这个。当初不就是穷我才嫁给那王八蛋的吗。我跟你说何永平,那王八蛋喝完酒就打我,打完我还不拉到,非逼我说我背着他偷人了。我才十五岁,我他妈的偷谁去?你说是不是有毛病。”
我叹息了一声,是有毛病。
徐香织被我这句话逗乐了,笑着说,何永平你怎么这么逗啊。
“那王八蛋真有病,一听我说偷人了他就高兴,就问我偷的谁怎么偷的,偷的时候怎么搞的。还一定让我说详细,不说详细还不行。后来我才知道,这他妈的叫变态。”
徐香织说到这里,重重扔下手里的烟头,跟我说:“后来我就有了,有了也不行,挺着大肚子还得伺候他,伺候完了还不领情,时不时的还要挨顿揍。生小柔的时候我身上还带着伤。可惜小柔是个女娃,婆婆不满意那个王八蛋也不满意,说女孩指望不上,还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那俩王八蛋,真不是人养的,孩子没满月就想给我卖了。我死活不同意,就说要是卖我孩子我跟他们就拼命。那个王八蛋和他娘就打我,给我打得头破血流,孩子在边上吓得哇哇哭。”
“那两个人还是趁我睡着了把孩子给我抱走了,我山前山后的找,遇到好人,人家告诉我孩子卖到哪家去了。我是大半夜把孩子偷出来的,走了一夜五十多里的山路,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徐香织点上一根烟,看着我说:“我才他妈的十六岁,我那个躺在床上的娘见我回来张嘴就骂,说钱你拿不回来一分,怎么有脸回来。你说我什么心情?我就问她,我说你是不是我亲娘,人家都把你亲外孙女卖了,我偷跑回来的。她一听着急了,说卖就卖了,你怎么还敢偷回来,赶紧给人家送回去,不然你婆婆跟你男人没办法跟人交代。”
“我那个气呀,一边气一边哭。转身就跑出去了。可是去哪里呀,根本就没地方去。我还没到村口,就碰到了那个瘸子,坐在拖拉机座位旁,看到我就喊,贼婆娘别跑。一拖拉机上十多个小青年,跳下车就把我抓了回去。回到家里又把我打了一顿,他娘让人把小柔抢过去就带走了。他们怕我跑,就把我手脚捆上,屋子里关了好几天。后来见我老实了才把我放开。”
徐香织说到这里停了话,看着我吃吃的笑,问我说何永平要你你会怎么干?我说我也不知道。
6
徐香织说咱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衣服这么贵我也买不起。
我说行,咱们出去吃口饭,你早上就来找我,就请你喝了杯咖啡。
徐香织说那个咖啡苦的要死,咱们去吃大排档,顺便喝二两。
我说现在就喝啊,还不到十一点呐。
她说看你昨晚上的酒还没醒,给你冲冲。
我说那咱们少喝点。
她哈哈笑,说瞧你矫情的,你媳妇怎么受得了你。
我说我没媳妇。
她说你没媳妇谁信呐?没有一个吧。
我苦笑着说一言难尽,真是没办法给你说。
徐香织说什么叫没办法说,那就简单说。
我想了想说,我证倒是领了,但不算是结婚。
我们从金茂汇来到玄武湖边上,她一边走一边点烟,说你都领证了怎么不算结婚呢?
我说,我是假结婚。
她哈哈大笑,说结婚还有假的,何永平你不是逗我的吧。
我说真不是逗你,我真是假结婚,主要是为了拿北京户口,还有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方便做账和避税之类的。
她摇着头说这些东西我不懂,不过你们这些人真会玩。
她刚说完这些,我口袋里手里震动的嗡嗡响,我不看就知道是合伙人打来的,一天几十个电话,跟催命符一样。我掏出电话来问什么事儿?合伙人在那边瓮声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我说今晚上就回,票都定好了。她在那边絮絮叨叨,你抓点紧,我没工夫陪你天天闲扯淡。那个铁血老娘们我好不容易又约了一次,明天上午十点,你搞定啊。我有些不耐烦,说知道了挂了吧。合伙人在那边说,何永平你跟我说话客气点。说着啪的挂了电话。
我气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徐香织侧着头问我,你媳妇?
我嗯了一声,媳妇,也是合伙人。
徐香织喷了一口烟,你可真够累的。
我们在一起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一起吃了一顿大排档,又说起南京的许多景区。徐香织说在南京这些年除了夫子庙和玄武湖真是一个地方都没去过。
我说那后来你闺女怎么找回来的?
徐香织说何永平我说我杀过人你信吗?
我给她倒上一杯啤酒,说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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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香织哈哈大笑,你真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