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节,塬上耕种的人吆喝声四起,犁地人抡起鞭子在空中盘旋,“嗷……嗷,犁沟,犁沟”的使唤着,套着牛笼嘴的牛张大嘴巴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嘴边笼罩,口水漫着嘴巴边沿冒出黏糊糊的泡泡,顺着牛笼嘴的缝隙里溢出来,挂在上面拉出几道长短不一的丝线。各家地头上放着一辆架子车,堆放着小麦种子,化肥和耱,有的人手不够的,耕种前先把化肥散在地里,一个人犁地,后面跟着一个人往犁沟里播散种子。“秋忙,秋忙,绣女出闺房”,带娃娃的小媳妇也来地里帮忙了,放一袋麦子在地中间,刚会走路的孩子腰间绑着一根绳子,一头栓在麦子袋中间,孩子拉着绳子围绕着袋子走动,一会儿爬到袋子上骑着大马,一会儿趴在地里刨土,遇见地里跑动的小虫子,也不知道害怕,高兴地手舞足蹈,趴在地上追着用手拍打。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大片金光铺洒在刚翻新的土地上,像谁家的孩子不小心打翻了红糖盒子,散落了一地棕红黝亮。送干粮的人一手提着竹编的篮子,一手提着水壶,加紧脚步往自家的地头赶。耕种的人早起出门,赶着太阳当头照要把早上的地播种完,一来保墒,二来太阳出来牛困人乏。
存生在前面吆喝着牛犁地,时不时把挥动的鞭子打在地上警醒牛,齐头并进的两头牛听着鞭子的响动,铆足劲儿往前拉着犁头。秀梅跟在后面播撒化肥,猫吖随后撒种子,燕燕拿着铁锨,深一脚,浅一脚的溜达在后面拍打大的土疙瘩,不时的探着头往路上望去,看小燕和彦龙有没有送干粮来,她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脑海里寻思着,不知道奶奶蒸的馒头还是烙馍馍,最好是炒一盘洋芋菜配着来吃,不要老是带点寒韭菜伴点青辣椒,那还不如带几根葱来就着馍馍吃。正想着猫吖喊燕燕,
“燕燕,你快把上头大土疙瘩拍几下行了,你在那磨蹭着晒太阳呢吗!小燕和彦龙把干粮从斜路上拿来了,咱们到下面地头上吃”,
燕燕听见干粮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使劲儿举起铁锨拍打了几下,迈着流星大步边走边打,有几个大土疙瘩她故意踩在脚下,假装没有看见,一会儿就到了地头边,小燕正在往出掏篮子里的东西,她赶紧问,
“奶奶蒸的馒头还是烙的馍馍?有洋芋菜吗?”
秀梅笑着打趣燕燕,
“土疙瘩把娃打乏了,怕光想着你奶奶给娃拿的啥?”说着随手递给燕燕一个裂开了口子的大馒头,
“姨娘整的馒头咸饱,胳膊上没有劲儿,和的面软和,蒸出来的馒头一个个都裂开了口子,看着像娃娃嘴一样,我每次到你们来还都爱吃这个馒头”,秀梅掰开馒头,拿筷子夹了一口寒韭菜在里面。
“我怎么就是不会蒸这样的馒头,蒸出来看着好呢,但是紧实的不裂口子,她奶奶蒸的馒头凉了吃起来更酥一点”,猫吖先喝了一口水,顺手把杯子递给存生,看着存生黑黝黝的手说,
“你又没有碰麦子化肥,端端的按个犁头,怎么手也脏兮兮地?指甲缝隙里都是土,你吐几口水差不多洗一洗嘛”,
存生取出一个馒头就咬了一大口,边吃边说,
“行了,不脏不净吃了没病,穷讲究个啥呢,几下子吃完了,稍微让牛歇个脚,把剩下的这些耕完了回,今早这块地稍微多,走的我腿猪娃都困了”,
猫吖接着说,“种了才几亩麦子,就把你腿走酸了,咱们六口子人,惜惶的种了两个人的地,不像人家们地多人少,粮食拿囤囤装呢,咱们眼睛眯着都能数得清有几袋子麦子,公粮一交,子种一留没多少了”,
“我听着明年好像要按人口重新拉地分配呢,如果分了还好,你们六口人要添不少的地呢,我姐夫以后也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地主了”,秀梅笑着说道,
“唉!听着有雷声不见点动静么,该分地了,我来白家洼都快十年了,跟上你姐夫一天净操心着咋填饱肚子呢,前几年可怜的到处有点平洼就挖出来看种点啥粮食呢,黑面糕叶吃的燕燕愁的,一听糕叶子就跑出去揪葱叶,包裹上才能咽下去,还是我小燕和彦龙乖,只要饿了,捡着啥都一肚子”,猫吖说着起身拉着牛,两头牛在旁边不停地挪动,隔着牛笼嘴啃食路边的冰草,勒头斜挎在脖子上,套绳踩在两腿中间。存生喝了几口茶,起身拿着鞭棍整理牛弄乱的绳子。猫吖把剩下的馒头和菜装进篮子里,提到路边的草丛处放好。燕燕三个手里拿着馒头,边吃边在路边的杂草里扑捉蚂蚱,猫吖喊着让三个跟在后面拍打土疙瘩。
秀梅揽了满满一升子化肥,把绳子套在肩膀上,回头问猫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