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启蒙

只因流年清浅 花塚 1903 字 1个月前

我们庄子的后边,有一排土坯房,大约有三四间之多,可能是先前生产队的仓库吧,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被当做了队里的学校,不过只有一年级。那时候没有幼儿园学前班,孩子一上学,便上一年级,而小学是五年制的,上完小学要考试才能上初中,不好好学习或学习不好的孩子,是很难考上初中的,考不上,要么不上了,要么留级,来年再考。有些孩子能留好几年,考好几次。还有的孩子,因为家长对上学不够重视,家里需要放牛娃或打包的,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开学报了名没过几天,就看不见人了。等再次开学又前来报名,没上几天又看不见了人。而且每个年级都有这种情况,所以很多孩子都能上好几个1、2、3、4年级,只到五年级,考不上初中,便彻底做了放牛娃。

追溯自己关于学校的记忆,是四姐上学时期。四姐是个热情奔放,活泼开朗的人,有点儿小急性子,说起话来连笑带嚷,走起路来连蹦带跳,小伙伴们都很喜欢她,所以一玩起来,就忘记了去学校的任务。偶尔家里缺人手了,就临时充当几天放牛娃,所以也上了几个一年级和二年级。四姐上学的时候,正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末班车,所以教她的老师是个县里南城来的姑娘,李老师。一般刚入学的孩子,都是很害怕老师的,特别是城里来的老师,但四姐她们这一届的孩子,大都不是一般的孩子,是留过级甚至是留过几年级的孩子,用不文明的话说叫“老油条”是见过世面的孩子,所以是不惧怕老师的孩子,甚至还敢顶撞老师,经常气的那个城里来的姑娘,李老师抹眼泪,偶尔还气的回城小住几天。记得就在李老师回城住的期间,当时不靠谱的哥哥做了件极不靠谱的事儿,趁没人的时候,潜入学校,将学生们上课的作业本抱了出来,然后等学生上课时没了作业本,他又抱过去卖,本来是人家的作业本,上面写着人家的名字,这不很快就穿帮了吗?于是气愤的李老师找到了生产队队长,告了状,队长又找到了父亲,父亲急令哥哥退回所有的作业本,并向众人道歉,回来后狠狠的教训了哥哥一顿。唉,多么揪心的事儿啊!

那年的秋天,蒙昧未开的我,终于步入那几间曾让我感觉神秘,又无限渴望,还令人紧张心跳的土坯房。我上学了!教我的老师,是本庄一位姓付的年轻人,按辈分,我应该管他叫老表,但他的爱人是母亲的远房妹妹,我的老姨。那时候根本弄不明白,这么复杂的关系,只知道他是付老师姓付,还以为他的名字就叫老师呢。同我一起入学的新生很多,具体多少搞不清楚,只知道除了本庄的小伙伴们之外,还有好几个邻庄的熟悉的,不太熟悉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来了,还有一个拄着拐杖,说是罹患小儿麻痹症,留下后遗症的男孩。那时候很多小孩都不懂,为什么生了病就不能走路了呢?觉得他明明也长着腿,为什么还要挂个拐杖蹦蹦跳跳的走路呢?于是便前去围观看新奇。后来可能是他们家离学校太远,走路又不方便,只报了名就没来上课了。

当时除了新生之外,当然也少不了往届留级的老油条,记忆深刻的就有一个同是姓曹,邻庄的,一个淘气的孩子,其实他并不比我大,只是早一年入学显得比我老道许多。记得刚入教室,老师分座位时,特意将我们俩分为同桌,还说我们俩像兄弟,连名字都只差后面一个字,可以相互帮助,相互学习。哪知那个霸气刁钻的同桌,却处处为难算计着我,连刚买的铅笔都被他赚了去。那时候一根带橡皮的铅笔八分钱可不便宜,是母亲精心挑出来的一个大鸡蛋,由大姐拿到集上换回来的,得知被人哄了去,母亲和大姐狠狠的训了我一顿,大姐还带着我来到学校,想帮我把铅笔要回来,可那哪里能要的回来啊?

那时候的孩子,平常之间都叫小名,女孩儿的名字倒还好,比如什么花、芳、珍、妮儿啊等,可男孩的名字就有些千奇百怪了,像叫兵、工、军的倒还不错,竟然还有叫狗、猪、牛、马、蛋的。听人说,那会儿的男孩儿比较宝贝,因为重男轻女嘛,所以越是宝贝的,名字也就取的越普通,只有那样才好养活。但是否真的如此呢?没有科学依据的。上学了,那些小名儿就不能再喊了,就得再取个大名,就是学名。我取名字时,父亲不管,母亲也不问,只好请大姐来取了。因为我们那个时代的孩子太多,大姐给我取了好几个名字,都被别人用过了,总不能和别人叫同样的名字吧。姓和辈分是固定的,难就难在最后一个字上。大姐苦思冥想之后,给我取了一个平字,应该是期盼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吧!

说起取名字,当时还发生了一件很有趣儿的事儿。就在本庄,入学的不仅有我同龄的伙伴,还有比我小个一两岁的孩子,其中有个小女孩跟老师说,家长叫老师随便给取个名字。老师说,我怎么能随便给你取名字呢?还是请你的家长自己来认真取一个吧!小女孩儿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说,既然你们都不给我取名,那我就自己取吧,俺爹叫X安发,那我就叫X安梅吧。顿时引得人们哄堂大笑,因为他弄差了辈份。殊不知,人们对辈分是很讲究的,和自己父亲一辈,等于是自己在骂自己。老师说既然你喜欢梅字,那就把辈分捋清楚了,后面就取个梅字吧。

小主,

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平字,还有几个小伙伴分别是忠、亮、刚、武。而奇葩的是,那个名字后边用武字的小家伙,上课根本没听老师讲课,而是突然悟道,钟、来敲钟,亮、电灯亮,刚、坐水缸,然后顿了一下说,平、摔酒瓶,武、敲战鼓。顿时引得满堂喝彩,哗然一片。老师直夸其为奇才,不该坐到这里来上课,会被埋没的。也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吧,于是便被劝退了学。

当时本庄还有两个和我同年生的,一个就是那个我最亲密的小伙伴,大表叔的小儿子新华,另一个就是本庄三家外姓之一的唐家的小儿子,小名儿叫工。

说起工,其实和我们家还是有渊源的,她的奶奶是母亲的大表姐,所以也是我的大表姨,我一直叫她大姨,按辈分,工应该管我叫表叔,但他不仅从未叫过我表叔,还经常欺负我和新华。因为全庄的小孩儿,只有我们三个是同龄,所以也经常一块儿玩儿,生的白白胖胖的小工,本来就比我们强壮许多,或许又受其奶奶的教诲吧。因为他的奶奶特别疼爱他这个小孙子,经常教他一些我们不懂的,学不到的东西,当然也包括玩伴杠祸时,如何才能不吃亏的本事。其实,在当时关于这些事,新华也是有爷爷奶奶教的,只有我没有爷爷奶奶,所以得不到言传身教,每次杠祸时,第一个吃亏的总是我,而后也无从告状,如果告到母亲那儿,还会被母亲训诫一番说,谁叫你惹他们的?别沾他们不就好了吗?离他们远远的,不就欺负不了你吗?每当这个时候,只能默默的,委屈又伤心的哭一场罢了。记得四姐经常说,人家孩子在外边惹了祸,或受了气,都会回家告诉家长,然后家长再出来替他们扛着或出气,而如果是我们在外面惹了祸,就算没惹祸受了欺负,哭着回来,或是被别的家长找家里来,说小孩杠祸的事,母亲总是只会给人家道歉,并不问青红皂白数落自家的小孩,甚至还会回手给四姐打上一巴掌,再重复那几句对我说过的话。想想可能是他们都有爷爷和奶奶,因为我们没有爷爷,也没有奶奶的缘故吧。特别是我和那两个玩伴杠祸后,或许是母亲也不敢惹他们的爷爷奶奶吧,毕竟一个人的奶奶是母亲的大姐,一个人的爷爷是父亲的舅舅。

不可否认的是,儿时我们三人中的小工,确实比我们技高一筹,比我们聪明许多,好像早已深谙连横捭阖之术,经常联合我们中的一位去欺负另一位,而我们俩都傻傻的,任人指挥。这种情形从尚未入学开始记事起,到上初中。直到某一天,我突然大悟,找到新华说,我们俩是老表,应该一条心,干嘛非要听他的?咱俩应该联合起来给他来一顿狠狠的教训。听到我这样讲,新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约定下午放学后在路上截住他,狠狠的揍他一顿。

那是一个盛夏时节,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都在拔节生长。我们三个都在同一班上课,一放学,我们俩就一直盯着他,并紧随其后。他似乎有所察觉,见情况不妙,一出校大门,上了大路,便开始朝回家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新华和我是一刻也不放松,紧追不舍。就这样,约三公里的路程,只累得我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谁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过了大队部,就快进庄子了,一旦进了庄子,人多了,又有大人们拦着,我们就不好下手了。我边追着边跟新华说,如果这一回追不上他,可能他以后就会躲着我们,便没了下手的机会。新华边听我讲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是啊,可是他的脚步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很快便被一前一后的我们俩甩下了一大截。

我家房后,是一块秧底,就是先前用来育秧苗的,等起了秧苗,将所有田都栽上了,才将秧底栽上秧,所以是最晚才栽上秧苗的,刚反过劲儿来,显得稀稀落落一片明水。老远就看见母亲和大姨站在田埂上,边说着什么,边朝着我们飞奔而来的方向张望着。小工见到自己的奶奶在前面,就放慢了脚步,走向前去,确实也累的不行了,认为再怎么样我也不会,也不敢在他奶奶我大姨面前造次。哪知穷追一路的我,怎会在快要追上时轻易放弃呢,就在他放慢脚步的一刹那,我飞起一脚,将他从田埂上踹到了秧田里。见状的母亲和大姨,一边呵斥,一边上前来拦我。我没听清楚,她们都说了些什么,管她们说什么呢,一转身,溜进了自家屋里,心里想着,这次一定杀住他往昔的威风,打掉他曾经的嚣张气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们了?自从打那以后,我们三人除了同在一间教室上课之外,碰面的机会真的很少了,后来我和新华先后辍学,他继续上到初三,又复习到毕业,我们渐渐长大后又玩到了一起,才知道儿时的幼稚,天真可笑,懂得了友谊的珍贵,好在儿时的种种过往都不会放在心上,早已烟消云散,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