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尚未说完,便在灼华清澈的眼神下咽回了后面半句。镇国的女儿……岂会是庸碌之辈?
“算了。”靖王摆在了摆手,不提刚刚之言,只继续道,“打仗皆是男人的事。你一介女子,掺和什么?再说,昊轩是我嫡子!你觉的我会不护他周全?这粮草调遣自然另有安排,你就不必操心了。”
谁知这话却并未让对面的凌氏灼华退却,反见她抬眼冲自己微微一笑。恍惚间,靖王似又看见了若干年前的那位故人,无双风华下,笑容中藏着不尽的了然和洞悉,正因这份洞悉,又使那笑容里生出了几分冷意和嘲讽。
靖王心中一颤,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睛,却听灼华开口说道:“女子是否能参与国事兵戈,父王一生所历所见早有答案。只说父王安排,儿媳自是相信。但儿媳却不全信父王所用之人。
“事涉太安夫君性命安危,不可有半分差错。便是父王……您可敢保证自己所用之人全然受控?若但凡有一人心怀不轨,你失去的就不光是一个儿子,还可能是这西北的半壁河山,以及您多年的苦心经营……”
“放肆!”
靖王勃然大怒,指着灼华却陡然咳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一旁卫禄见此赶忙上前替靖王抚胸捶背。灼华垂下眼睛,起身缓缓跪倒在地。
“父王现下心中一定惊疑不定,不知儿媳知道些什么,也担忧儿媳会冒然出什么昏招。这些父王却是多虑了。现下京中密查钦差尚在青宁,儿媳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辎重,胜败关键。儿媳不信一些人!这事儿媳必要掺和!而且儿媳也有这个本事掺和!”灼华这话就差明说她不相信世子了。
靖王看着她心中巨浪涛天。她竟如此胆大包天,以京中密使威胁自己!
还是小瞧了她!也是,她是镇国的女儿,自己如何竟小瞧了镇国的女儿?果然是老了……
靖王渐渐止住了咳声,书房内沉寂下来,压迫异常。灼华垂眸端端正正跪于地上,不动不摇。
半晌,方才听靖王缓缓开口道:“你毕竟是一女子,军国大事,粮草后援,交你统管却是儿戏了。不过,你可参与其中,辅助一二。我也会和下面的人说,自会尽量让你顺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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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的担忧……这却全都是胡扯!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日无多。你们这些儿女晚辈自应竭力侍奉,莫要再来气我!
“卫禄,你一会儿去请世子来,这段时间让他来给我侍疾。十余年未见,我这临死之前,要好好享享儿子的福!”
“是。”卫禄躬身应诺。
跪于地下的灼华缓缓扬起嘴角,恭恭敬敬地伏身一拜:“儿媳谢父王成全。父王切莫如此说,您自是福寿绵长,寿禄千秋。”
她今日本就没有指望靖王能让她成为这西北钱粮的总管。可她一开始却必须这么说。以大博小,才终能达到目标。
至于秦昊宇,靖王既说了要替她看着,她自然便不必担心。靖王才是万年的狐狸,心机手段样样高明,且骨肉亲情,他也必然不想失去一个儿子。
灼华谢恩后,行礼告辞。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靖王微微眯起了眼睛。心机手段样样出众,只是可惜呀,为何不是老大的媳妇儿……老二……却又为何全无半点那样的心思!可惜呀……
灼华推门出来,却正见世子秦昊宇守在门口。见她出来,笑着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叫了声:“华表妹。”
那张与昊宇一般无二的脸上,笑容温润和煦,毫无芥蒂,端的是一副彬彬有礼胸怀坦荡的模样。只是他细长如画的眼角并未藏着清风朗月,而是蕴着一片算计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