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家乡没有山,目之所及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她十六岁跟着男人来到山里便深深地扎下了根。她嫁给男人或是被这里如波纹一般连绵不绝的山峦所吸引,或是被这个走街串巷的男人吸引,再或者是被男人担子里透香的胭脂和精美的首饰所吸引。
女人依恋男人,也依恋半山腰的三间草房。男人疼惜她,家里家外从不让她沾上半个指头,自打他给男人添了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之后,男人待她更加金贵。
男人会凫水,而且水性极好,网鱼捉虾摸河蚌他是能手,采菱挖藕割芦苇他最擅长,他们日子如女人的脸色一样通红、滋润。
谁料想三年后,男人忽然患了急症,连连瞧着大夫,喝着中药,却总不见好。平日里健硕的男人眼见眼一天天消瘦下去,很快就熬干了身体,撇下年轻的女人和一双儿女。
女人不擅家务,也不会耕种,男人留下的几亩田被她弄得荒草漫天,秋收只有几棵稻穗,几个包谷。家里的全部积蓄在男人去世之后,被花得精光,起先还能借一点粮食对付日子,可有借无还,最后附近的人见着她都慌忙绕道走。
俩孩子饿得直哭,女人无法可想,便在夜色里提着篮子从小路悄悄去了对面的包谷地,她早就发现那里有一片没有收获的包谷棒。
女人刚把几个又大又直的包谷棒掰下来,眼前便有手电筒的光柱晃动,视线里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好啊,你个偷包谷的贼,可叫俺捉个正着!”
女人大惊失色,慌乱中她连连求饶,对方夺走她的包谷棒,臭骂一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提着空篮子,女人顺原路回到半山腰的草屋里,俩孩子哭累了已经睡着。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女人抚摸自己凹陷的小腹,狠狠心,她猛灌自己几口凉水,提着篮子又去了对面山坡。
她迅速掰了几个包谷棒,放在篮子里,又仔细听了听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稳了稳心神,继续把手伸向一个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包谷棒。
“你咋又来了!”高大的汉子突然出现在女人身后,女人“哇”一声跌坐到地上。
“您行行好,俺实在是饿得没法子,求求你借几个包谷棒给俺,俺们……”话没说完,女人开始抽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