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起初闷着喝的陈方彦这时终于开了口,“你也不要太得意,你不过是拣了我的便宜。”
萧逸宸笑,“拣了你的便宜?她遭沈家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她在静安寺险些遭人玷污了清白时,你又在哪儿?一桩桩一件件那么多的事就罢了,甚至把她推入险境,叫她伤心叫她哭也有你的一份,你有什么脸说我拣你的便宜?”
陈方彦上脸,吃了这么些酒,高高的俩颧骨红得触目惊心,衬得那一双眼愈发迷离了,他盯着内檐梁上的苏氏彩画半晌没吭声。
萧逸宸却并不肯放过他,字字句句直锥他的心,“还有你所谓的喜欢……你那是喜欢么?你不过是想要成全你的私心罢了。”
这话仿佛当头一棒喝,陈方彦身形明显一僵,跟木头一样直撅撅挺在那儿,半晌,他才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确只是为了自个儿的私心。”
萧逸宸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借着酒劲把嘴一咧,“知道就好。”
陈方彦看不惯他这德行,顶了回去,“你也没脸说我,你这么瞒着她,日后东窗事发,怎么同她说,就说‘为她好’?”
萧逸宸窒了下,方方腾上心头的那些喜劲儿霎然没了,他囫囵喂了自个儿一口酒,“她不会晓得。”
陈方彦只笑,“你当她傻,还是被这喜意冲得头脑简单了?”
萧逸宸听了,只又喂自己一口酒,却没说话。
陈方彦这时跟个看客一般,佯佯拿手撑了下颏儿,一双眼盛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但也就一瞬,他的眼就黯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不要像我,让她伤心。”
嗓音很轻,很淡,涌进风里几乎听不见,所幸萧逸宸耳力好,一字不漏的都听清楚了,没由来的,他想起了那一次又一次沈南宝凝望陈方彦的那双眼。
还有沈南宝从前那一次又一次瞧见陈方彦时,那不可抑制的躲避……
拿酒瓯的手紧了紧,黄澄澄的水面映出萧逸宸黑压压又冷冷的脸,他听到自己沉下来的喉咙,一字一顿的道:“你和宝儿……什么时候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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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这个称呼真亲昵。
不过及不上‘沈南宝’三字。
陈方彦兀自自想着,手指没意识地敲击着桌儿,一下复一下,像钟,沉沉撞进了萧逸宸的心坎儿,点灯熬油得难受。
不知道多久,陈方彦抬起了头,一双眼浸入了光亮里,惺忪得厉害,他说:“这事,你且得去问她,她愿意了我才能同你说。”
那语气,那形容儿,简直就跟眉毛长在了眼睛上,自高又自大,听得萧逸宸登时掉进了卤缸,又酸又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没事。
他也就只能这么着气自己了。
毕竟沈南宝已经是自己的夫人了,他就是个手下败将,且怜一怜他,叫他发一发心头那点壅塞罢!
这么一想,萧逸宸倒气顺了,喝尽了酒瓯里的酒,便往陈方彦跟前一推,“你自个儿喝闷酒去罢,我且去度我的良宵。”
空空的酒瓯,圆着大肚在桌儿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陈方彦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