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还有那颗头。
那颗被斫了耳朵,挖了眼珠的头!
头上杂草一样的发洇着水,一滴一滴往下滴,像迟迟的更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
这寂寂的一霎那。
这迟迟的一霎那。
这永恒的一霎那!
陡然的。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从那颗头里发了出来。
‘呜呜呜呜’悲切的、凄厉的、啼血的,撕裂了天井似的围墙,撕裂了空气,撕裂了沈南宝的心脏!
她站不稳了,栽在了地上。
视线晃到了天上,那被围墙分割得四四方方的天,沈南宝从来没发觉过围墙竟有这么的高,就像一口又窄又深的天井!简直叫人窒息!
忍不住的,一股闷腌昏气涌上了胸口,她扪了扪,没扪得住,吐了出来。
一股脑,仿佛要把心,要把肝胆肺都呕出来,呕个殆尽!
有风灌了过来,灌进沈南宝的袖口,从头蹿到脚,栗栗的冷得可怕!
沈南宝忍不住打起了摆子,她听到绿葵破碎的喉咙里,艰难的那一句,“姐儿,我们先走……”
话音刚落,有手伸到了她的腋下,打算架她起来。
沈南宝却挣了挣,颤软着声儿,道:“不,我得问清楚。”
长随生无可恋,却仍是扽住她的胳膊,“二姑娘,您别……咱爷儿快回来,叫他知道您到这儿来了,咱们各个都得死!”
沈南宝惨白着脸,一阵阵的酸意从肚里涌上来,涌得她喉咙火烧似的疼,“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沈南宝趴在地上,指缝狠狠插/进了泥土里,泥土的腥气,青草的清香,一阵阵蹿上鼻尖,她却只是定睛前方,前方那‘呜呜’的头,问:“我问你,你只要点头,摇头就是。”
水瓮里,那颗头点了点。
沈南宝只觉得眼眶泛酸,她翣了翣,“你是——芸小娘么?”
隔着迷滂滂的水雾,依稀可以看见那颗头点了点。
她还要再问,一只手却被人猛地抓住,将她拔地而起。
——是陈方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