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瑜伽馆的女人们聊着有关午餐的话题,与匆匆走来的方自归擦肩而过。方自归快步走进瑜伽馆,走上有些狭窄的木楼梯,在走廊里遇到一个服务员,然后便透过全透明的落地窗,看见了瑜伽室里仍然闭着眼睛在打坐的云儿。
“我们都服了她了。”服务员对方自归说,“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坐了快三小时了。”
瑜伽室里只剩下了云儿一个人,只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的寂静,二三十张白色的瑜伽垫,在浅黄色的木地板上排列得整整齐齐,云儿身后的一面背景墙上,一圈一圈慢慢变大的浅蓝色阴影,呈现出好大一朵莲花的图案。
“你去忙吧,我等一会儿她。”方自归对服务员说,“要是她老是一动不动,我会叫她起来的。也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服务员走了,方自归有些欣赏地看着玻璃后面仿佛一尊石像似的云儿的侧影,突然注意到,她脸颊上有些亮晶晶的。
她竟然在哭吗?方自归不无诧异地想。
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根浅蓝色的瑜伽绳,云儿以双盘的姿势坐在这些绳子中间,脸庞白皙,鼻梁修长,纹丝不动,看上去活像在因为空调风而微微有些飘动的蓝色丝绸丛林中,一位正在流泪的女神。
她真是太特别了,方自归心想。
方自归还记得,大学刚毕业去苏州上班,自己和莞尔坐在上海火车站的长椅上,莞尔语重心长地嘱咐自己在工作岗位上要如何努力,要如何表现,所以如果莞尔现在还和自己在一起,可以想象,她会为自己事业上的成功感到多么高兴和自豪。然而,眼前的这位女神,为自己事业上的成功感到遗憾,并且因此留下过眼泪。
买结婚钻戒,方自归看中一个二十万的大钻戒,但云儿觉得这一款太土,最后坚持要了一个两万多的细细巧巧的小钻戒。云儿说:“美的,两万也要,不美的,二十万也不要。爱的,没房也嫁,不爱的,有房也不嫁。”
前一晚住在云儿家,方自归第一次走进了云儿的闺房,只见她的房间极简洁极素雅,她的书架却塞满了书,经济学的哲学的社会学的心理学的书,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说,完全和方自归喜欢看的书同类,这个太难得了,这个双方事先又没有沟通过,让方自归再次产生了一种灵魂伴侣的感觉。
看了看手表,方自归觉得有必要把女神唤醒。下午还要去婚纱摄影店选照片,晚上还要去听《海上钢琴师》的专场爵士音乐会,这些活动,都是有预约时间不等人的。
方自归脱掉鞋,轻轻走到女神面前,只见女神的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流得地上都湿了。方自归用手轻轻抚摸女神的面颊,女神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