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日光灯的启辉器受到了六分之一嗓门的震动,学生处办公室里的一个日光灯工作不稳定,使得六分之一的大鼻子也一明一暗,四张办公桌也一明一暗,墙上“学校是我家,卫生靠大家”的标语也一明一暗,以此配合六分之一那一开一合的嘴。
丁丁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六分之一关掉日光灯,一片迷茫的狭小空间里,世界暗了下来,无所谓清楚不清楚。
虽然卷毛儿狮子头插队,但六分之一以为,上海是一座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城市,丁丁先动手,所以错全在丁丁。按照六分之一的说法,丁丁揍狮子头,极大地损坏了上海国际大都市的城市形象,极大地损坏了工大文明校园的先进形象,必须给丁丁记大过。
记过就记过。烦人的是,六分之一在办公室里把丁丁骂了一个钟头,丁丁已经五体投地般暗暗佩服过六分之一的口才了,六分之一还是没有口渴的迹象。丁丁以前在东北打架,善后工作从来没有如此复杂。
上次宿舍里用电炉,由于大师级国宝的助攻,丁丁逃出了六分之一的魔爪,谁知,最终还是逃不过六分之一的佛掌心。
丁丁被骂得支离破碎,回到宿舍时,脸更黑了,与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的方自归擦肩而过。
这天,卢莞尔请方自归喝酒吃饭。
百泰街的违章建筑搭得很有章法,这也是借着南巡讲话后万众创业的春风搭起来的。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方自归和卢莞尔也一头扎进热闹里去了。
“为什么要喝这种酒?”方自归问。
“健康。”卢莞尔道,“白酒太烈。你看你上次喝酒,脸红得像猪肝一样,多难看啊。”
方自归以为,喝酒不是化妆,目的不是为了要你好看,而是要你好晕。以“要你好晕”为目的,白酒当然比红酒好。方自归虽然看不懂法文,百分号还是认识的,知道10%的意思,于是道:“才十个percent,太淡了。能好喝吗?”
“当然啦。”
“怎么个好喝法?比较甜还是比较辣?”
卢莞尔仰脸想一想道:“嗯——这个酒喝下去,很有结构感。这个不太好表达,就是要去体会。”,
听到“结构”两个字,方自归差一点儿结巴,“结……结构感?”
“有的酒我喝下去就觉得太寡淡了,觉得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直来直去的,特别没有感觉。”
方自归自以为想象力丰富,可他想象了一下,一下子想象不出“结构”这个词,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一种液体。难道这个与钢筋水泥比较相关的建筑学用语,也可以用来形容流动性极强的一种酒吗?